隆鑫珠寶行。

掌櫃的就跟著了魔一樣,天天盼著有人來買古幣。

這一天還真來了中年人,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了買古幣的意願。

掌櫃的按捺住興奮的情緒,按照行規,和那中年人把兩隻右手籠在袖子裡,開始議價。

貂皮老人說的清楚,他的古幣要賣一萬塊,賣的價錢高都是掌櫃的,另外,他只拿走九成。

誰會嫌錢燙手?

掌櫃的直接要了一萬五千塊錢,中年人更狠,直接殺價一半,只給八千。

這買賣做不成,掌櫃激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他搖了搖頭。

中年人又在古幣前留連了一會兒,很遺憾地離開了。

掌櫃的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凳子上。

他很懷疑這一千塊能不能賺到手,誰會拿一萬塊錢買這麼個玩意兒收藏,那可是一萬塊錢啊。

一萬塊錢是多少?一萬塊錢可以在四九城開辦一家相當不錯的酒樓。

對絕大數四九城的人來說,一輩子都賺不夠這麼多錢。

沒想到的是,當天下午,那個中年人又來到了店裡,直接就奔著古幣去了。

掌櫃的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笑臉相迎。

“先生,一看您就是懂行的,金代的天眷通寶古幣,折二的,您仔細瞧這“通”字,寫法頗似南宋“建炎通寶”的“點建”錢的寫法。”

掌櫃聲情並茂地介紹著古幣,恨不得把自已所知道的一股腦全部塞進中年人的腦子裡。

中年人沒有說話,略作思索,直接伸出了右手。

兩個人又在袖子裡開始談價格。

中年人最終只願出九千塊錢,也算是漲了一千塊錢。

“先生,這幾天可有不少人看中了這枚古幣,您要是出手晚了,有錢怕是也買不到這麼個老物件。”

掌櫃的心裡實在是著急,這次中年人要一扭頭再走了,那指定不會再回來了。

生意人都知道,好馬不吃回頭草。

沒談攏價格,你再回頭二次討價還價,那說明你是相中了這件物品,賣家肯定拿捏你,降價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如果二次議價都沒談成,第三次回頭的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就是腦子被門擠了。

中年人明顯動心了,猶豫了一下,說道:“成!”

掌櫃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眼瞅著這單買賣要黃,中年人居然答應了,這是要時來運轉了嗎?

“但是……”

中年人視線離開古幣,看著掌櫃的。

這個關鍵時刻,就不要玩反轉了好不好?這哪是做買賣,分明是要人的命。

掌櫃的故作鎮定,眨了眨眼,靜聽中年人下文。

“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錢,容我三天時間把錢籌齊,再來買走,如何?”

中年人誠懇地說道。

這也在理兒,誰會在家裡放一萬塊錢的現金?

這是一萬塊錢,不是一百塊。

但是,眼瞅著一千塊錢就要到手了,掌櫃的不會讓它白白溜走呀,幾天了,都沒有人多問一句古幣的事。

古董這玩意兒,懂行的真不多,大多數是附庸風雅,買來裝門面用的。

“先生,咱這是口頭之約,若是別的客人來了,我也不好拒絕人家不是?”

掌櫃一臉無奈地說道。

中年人當然明白,空口無憑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悄不聲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大沓鈔票:“這是五百塊錢,算作定金。”

爽快!

掌櫃的伸手就要去接錢,交了定金,那這事兒就成了九分。

中年人又把錢收了回去:“若是掌櫃的中途又賣給了別人怎麼說?”

和價值上萬元的古幣比起來,這五百塊錢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如果有出價高的,店家極有可能會賣給高價購買的人,這五百塊錢的定金顯然不夠份量。

掌櫃的自已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是價值上萬塊錢的寶貝,可不是店裡其他首飾。

他想高價賣給別人,那也得有人出得起這個價格呀。

為了顯示誠意,他伸出右手,五指叉開:“五倍賠償。”

中年人顯然對店家的做法非常滿意:“請掌櫃的立個字據吧。”

立字為據,是那個年代很通用的方法,雙方各執一份,以為信物。

掌櫃的什麼都不怕,就怕這單買賣黃了,立字為據,與其說是給了對方一顆定心丸,不如說掌櫃的心裡更踏實了。

即便生意黃了,至少可以賺這五百塊錢定金。

這買賣,只賺不賠。

立下字據,中年人多餘的話沒有,轉身就走了,乾淨利索。

掌櫃的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心裡百感交集。

背井離鄉,在四九城混了這麼多年,依然是身無長物,居無片瓦。

空有一腔熱血,如今也被打磨的沒有半點脾氣。

四九城再好,終究是別人的四九城。

還是老家好,老婆孩子熱炕頭,做點小買賣,過個太平日子吧。

三天時間,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掌櫃的再也不往後院瞅了,他的心思都在大街上,有好幾次他都以為是那個中年人的身影。

再瞅,只是身形瘦削了點的路人而已。

si難吃,錢難賺。

什麼時候都是這個道理。

第二天,那個慌里慌張的下人打扮的年輕人,又一次從側門闖進了後院。

掌櫃的心裡咯噔一下。

這小子上一次來過後,貂皮老人就說生意困難,要他幫忙賣掉祖傳古幣。

這一次又是慌里慌張跑來,不知是福還是禍。

真他孃的見鬼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除了吃飯拉屎,一直待在屋裡的貂皮老人,在年輕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來到店裡。

兩眼通紅,如喪考妣。

孃的,剛剛擺平了中年人,老傢伙可別玩什麼么蛾子。

人生在世,太不容易了。

本本分分做事,每個月就只能領那仨核桃倆棗,撐不著餓不死。

動動腦子,想發個小財,天天跟做了賊似的,提心吊膽。

“老先生,您這是?”

掌櫃的一臉擔心地問道。

“掌櫃的,我出來的時候,老母親身體還好,不過幾天時間老母病危,我要速速回去,一刻也耽擱不得。”

要不是年輕人扶著,貂皮老人就能虛脫倒地,實在是太悲傷了。

“老先生,不要太過悲傷,身體要緊,相識即緣份,您趕快收拾收拾回去吧,房租就免了,反正您也沒住幾天,權當交個朋友。”

掌櫃的被貂皮老人情緒感染,安慰了幾句。

“掌櫃的,一來我是知會你一聲,房費一分錢都不會少給;二來是要拿回我那祖傳古幣。”

貂皮老人話剛說完,掌櫃的如同五雷轟頂。

明天,中年人就要來買這枚古幣,你現在要拿走不賣了!

你拿走沒問題,我這可就成了違約,違約金是五萬塊錢,白紙黑字立了字據的。

難啊!

先前沒人買古幣的時候,愁。發愁沒有賺那一千塊錢的命。

現在有人買古幣了,也是愁,把自已賣了也不值五萬塊錢啊。

掌櫃的恨不得拿塊豆腐撞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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