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窒息的無聊
不知是請老師打擊太大，還是沒有裴昭明經濟支援了，一連兩天，裴玉珏都沒有出去，要麼在自已的小院裡，要麼在二房院裡。
府上每個小院都有小廚房，平時沒有大事，大家就各自在小院裡吃。
裴玉珏一個人住一個院，就沒有開火， 葉楚兒進門後，就安排他到留音閣，和葉楚兒一起吃，老夫人這樣安排，也是希望母子之間能夠培養感情。
可葉楚兒進門一個月，裴玉珏愣是沒來吃過一餐，要麼在外面解決了，要麼就跑到二房院裡去吃了，壓根就沒想過到了留音閣吃。
這兩天在家，他就在二房的暢聽閣吃，吃完飯就和堂弟們玩，也沒有闖什麼禍。
二房裴昭明育有一兒一女，兒子裴玉墨，比裴玉珏小兩歲，女兒裴玉妍，剛剛滿三歲。
堂弟妹比他小，在一起無非盪鞦韆，再不就是捉迷藏，再不就是馮姨娘給他們講故事。
兩天下來，他就再提不起興趣了，吃完飯就又出去了。
和青竹剛走出府不久，就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珏少爺，您終於出來了。”
來人是聞喜樓的老闆宋長髮，已經在侯府門前蹲了幾天了。
“裴公子，您這幾天上哪去了，你要的蛐蛐，我可都還給您留著呢， 您現在有沒有空，要不要去看看。”
裴玉珏這段時間的花費，都一大半都丟在聞喜樓，這樣一個花錢大方又聽勸的主顧，宋長髮怎麼肯輕易放棄。
裴玉珏看到宋老闆，臉微微紅了，他那天已經說好，讓宋老闆給他留一隻戰力最強的蛐蛐，可他卻爽約了。
現在他倒是想去看，可奈何口袋空空，而且現在也沒有人願意幫他出這筆開銷。
可宋老闆哪裡知道這些，見他沒說話，以為公子哥太忙沒時間，於是自告奮勇：“裴公子，您是不是沒空啊，如果沒空，我送幾隻來您隨便挑。”
宋老闆一臉諂媚的笑，在裴玉珏看來卻是對他的諷刺，他粗暴地推開宋老闆，就和青竹跑開了。
留下宋老闆一臉懵逼。
這裴公子，還真是小孩臉，說變就變，得了，一樁大生意跑了。
他不甘心地望了望侯府的大門，搖搖頭走了。
裴玉珏在晃盪了大半天，實在是無聊，他不敢去找那些夥伴，那天約好在聞喜樓鬥蛐蟥的，他無故爽約，一定會被人沒完沒了地問，問到最後，肯定又是繼母挾制了他，讓他沒辦法出來，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而且，只要是葉楚兒當家，他只怕再也和那個圈子無緣了。
他使勁跺了一下腳 ，憤憤地回家了。
本來想去二房的，可一想那邊也沒什麼好玩的，就回到自已院裡，倒頭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人生竟是如此無聊。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突然一骨碌爬了起來，走進了久違的書房。
這個書房，還是他在定國府上學時，祖母親自為他佈置的，可他才去了三天，就打傷了一個同學，把先生氣得臥床不起。
想到往事，他的嘴角微微起了弧度，只怪那個先生太笨，已經有那麼多同學提醒了，他還傻傻的，自已碰上去的，關他什麼事。
還有那個同學，嘴巴太討厭了，居然說他有娘生沒爹教，這種人不教訓，等著過年嗎。
不過那三天也蠻開心的，老師講完課，就讓他們搖頭晃腦地背《三字經》，這個時候，先生都端坐在上，或是到外面去了，他就可以捉弄同學了。
他最喜歡的還是聽先生講故事，先生講得惟妙惟肖，他在下面聽得如痴如醉。
扶不上牆的阿斗？他突然想起，原來這句話是先生講故事時說過的， 他那天覺得自已是扶不上牆的阿斗，居然記不起這句話是從這哪裡來的。
他不禁搖了搖頭，嘴角像盛開了一朵花。
書架上《三字經》，這是他唯一能讀懂幾句的書，此時已經落下了一層薄薄的灰，青葉那小子又偷懶了。
他拿起《三字經》小聲地讀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養不教，父之過。
讀到“養不教，父之過”時，他突然停住了。
他上了三天學， 先生只讓他們每天讀誦《三天字》，卻沒有講解其中的意思，可能後來講了，可他已經沒在那裡了。
可這一刻，他好像知道這句是什麼意思了。
他出神地望著遠方，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父親的身影，想讓那個形象清晰起來，可不管他怎麼努力，那個形象始終是模糊的。
父親走時，他才三歲，還什麼都不懂，更想不到父親這一別，竟是永別，對父親的記憶，他是模糊的。
倒是母親日日以淚洗面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
這些年，父親一直活在別人的談話中，飽讀詩書，溫文爾雅，沉穩內斂，這些他看起來複雜的詞，全都是形容父親的。
他大字不識幾個，卻隱約知道這些詞都是好的，大約是他們說起這些詞時，眼睛裡都有光。
從前他很少想起父親，每天在外面玩得精疲力盡，回來倒頭就睡，哪裡有時間想這些。
他突然有點難過，眼睛不知怎的也開始模糊，剛才讀的那幾行字，漸漸地一個都看不清了，一種無言的傷心開始浸潤他的全身，嗓子眼也跟著開始發緊，緊得難受。
“公子，告訴你一個秘密，聽說夫人給你請了一位先生。”
青竹從外面跑進來，在他的第一滴淚馬上就要落下時，青竹這麼一叫，他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可不希望有人看到他流淚，裝著漠不關心的樣子， “她請她的，關我什麼事。”
饒是他掩飾得很好，青竹還是發現了他聲音的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