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覆中原,天地一色銀裝連。
萬物流轉皆靜默,唯留清白在人間。
一夜飛雪,山川盡白,洛河裡的水卻依舊在流淌。
河邊,有一少年,頭四周剃得光淨,只留中間一個發揪,正拉著一位年約六旬的老者,指著河面說道。
“爺爺,你瞧,河裡有個東西在飄呢……”
“嗯,瞧樣子是有東西飄過,你去尋個竹竿來,待我去打撈,或許能有些財物。”老者眯著眼睛,看了片刻後回應道。
待少年找來一根長長的竹竿,河裡的物件似乎已擱淺在一處河岸邊,他的爺爺已然下水蹚了過去。
“狗娃兒,下來幫你爺一把。”老爺子似乎在拖拽著包裹,瞧模樣頗為沉重。
“爺爺,咱們這是發財了嗎?”狗娃下河後,興奮地朝著老者說道。
“發個啥財喲,撈到一具屍首。”老爺子似乎並不高興,卻也沒有害怕的神情。
這些年兵荒馬亂,常年河面上都有屍首漂浮,有的是被官兵斬殺,有的是被人謀害,還有的則是……
總之在這個年代,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老者對此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祖孫倆費力地將河裡浸溼年輕人拉上岸後,老者摸了摸被河水浸泡的人脈搏。
“嗯,這是村頭的老趙家的,看樣子還有救,狗娃兒,你去尋些稻草來。”
“好的,爺爺……”
大約,半個時辰後,當意識再次湧上大腦,趙森發現自已躺在一堆稻草上。
身旁,有一堆火和一老一少。
“我這是在哪兒?”趙森吃力地張口問道。
“趙家小子,你咋這麼不小心,還落水了?”說話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兩鬢已然斑白,身上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衣衫。
趙森沒有答話,而是摸了摸自已的胃,感覺有些難受。
“剛才爺爺把你肚子裡的水擠出來了,嘿嘿,你嘴裡還有好多泥呢。”一旁的小男孩頑皮地過來,嬉笑著朝他說道。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在外頭待久了,當心凍壞了身子。”老者見趙森已然清醒,卻不認識自已,彷彿腦子不太好使,趕忙對他說道。
“回去?我還回得去嗎?”
望著湛藍的天空,有著幾朵白雲慢悠悠的飄動,河邊的微風緩緩吹過,涼意激起他的思緒。
前世的趙森是東北人,伴隨父親南下到了一個農村,他們響應號召上山下鄉,向農民伯伯學習,改造思想。
自幼在家習武的趙森,不甘安於現狀,和同樣來到農村學習的一家人,學習馬戲。
馬戲在當地被稱為雜耍,而他本就有習武的身子,學習馬戲也還算對路。
然而,在那艱難的歲月裡。
他們這些有文化的人,在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中,趙森扛過槍、煉過鋼,種過地、插過秧。
後來,他娶了這家人的姑娘,由於丈人的關係,還當上了馬戲團的團長。
退休後的生活十分安逸,老了沒事外出旅遊,遭遇泥石流,心中滿是不甘地離開了正在享受的世界。
根據原主的記憶得知,這是一個叫後周的朝代,而身體原主的名字竟然也叫趙森,是韓城南驛鎮趙家村的農人。
熟讀過歷史的人都知道,後周是一個政治動盪,藩鎮割據混亂的朝代。
就在稻草上歇息的這一段時間,趙森將腦海裡的記憶整理了一遍,他苦笑著搖頭,或許自已是個較為悲催的穿越者吧。
從小失去雙親,大哥也在他剛成年的時候死去,記憶中家裡還有一個妹妹……
這時,村裡來了一些人,看到還在發呆的趙森,一個力氣較大的壯漢,沒徵得他的意見,就直接揹著他朝著村子走去。
原本就疼痛難忍的胃,此時,又是一陣劇痛,令他再次暈厥過去。
當趙森再次醒過來時,望著屋頂腐爛的稻草,身上蓋著一層草蓆,他心中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塞。
確認過這一切後,他知道自已真的穿越了,而且是那種回不去的存在。
就在這時,房門開啟,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破舊的麻衣,頭髮乾枯,身材瘦削,年紀大約十四五歲的模樣。
手裡端著一個粗瓷大碗,緩緩走到他的身邊。
“哥,這是王嬸子給你熬的薑湯,趕緊喝了能驅寒。”
趙森去接小姑娘手裡的碗時,身上還在不停地顫抖,這是他在水裡泡得太久,已然傷到了底子。
一口氣將薑湯喝了個精光,溫熱的湯水入肚,感覺自已舒服了許多。
“謝謝你!”趙森把碗遞過去,用手背擦拭著嘴角,感激地說道。
小姑娘一臉的錯愕,大眼睛驚奇地看著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女孩的異樣,讓他在記憶中想起眼前之人,她叫賀紅娘,當年不知什麼原因,走失了家人,被他大哥收留。
大哥還在的時候,一家人將她當作家中的小妹般照顧。
由於父母、大哥相繼離世,致使原主的性情大變,不僅在家中什麼事都不做,而且還酗酒鬧事,經常打罵賀紅娘。
可以說這兩年來就沒給過賀紅娘好臉色,更不會說出謝她的話語。
這也難怪賀紅娘見到趙森說出這樣的話,才會感到震驚與不安。
雖有疑惑,賀紅娘還是走出房間,繼續收拾這個家,甚至還要出去擔水。
躺在床上一段時間後,身體已有了一些好轉,趙森撐起身子,勉強能夠下地走路。
他扶著牆根朝著低矮的小廚房走去,只見賀紅娘擔著兩個木桶,裡面裝滿了水,扁擔在她纖弱的腰身上壓彎。
賀紅娘自顧自地在廚房裡忙活,沒有注意到趙森的到來,驀然抬頭髮現一個人,嚇了一跳,身體微微向後傾斜。
趙森見狀以為她要摔倒,急忙伸手去扶她,結果因為身體太虛,人還沒夠著,腳下一軟,癱倒在地上。
原本就被趙森嚇到,見他又倒在地上,著實將賀紅娘嚇得臉色慘白。
“哥,你沒事吧,傷到哪裡沒有……”
一雙手滿是凍裂的傷口,臉蛋凍得烏紫,耳朵上也生有凍瘡,而那雙溼潤的大眼睛,充滿了擔憂和恐慌。
看著眼前的女孩去扶自已,想到賀紅娘這兩年對他的不離不棄,甚至是無微不至的照顧,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此刻,他的內心猶如狂風暴雨中的大海,波濤洶湧,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如同海浪般翻湧,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