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城來到正中央,環顧了一眼四周,緩緩說道:“不知大家可還記得,發生在嘉佑元年間的一件事情?”

眾人見花卿城忽然提起往事,很是不解。

“嘉佑元年?那是三年前,怎麼了?”一好事之人發問。

楚劍南站在原地負手而立,他想聽聽,花卿城還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來挽回局勢,因此,他只是靜靜地站著,沒有出聲。

“三年前,唐州比陽城一位富戶家的妻子,將她的丈夫告到了衙門,要求官府判他們離婚!”

花卿城話音剛落,便聽下面有人驚呼道:“離婚?我沒聽錯吧?從古至今,只聽說過丈夫休妻的,哪有妻子敢主動要求離婚的?那豈不是要翻天!”

“是啊是啊!在家鬧一鬧也就算了,竟然還敢鬧到衙門去?那豈不是人盡皆知了?”

“真是丟死人了!”

“這種賤婦,就該拖回家去,一頓打死!”

“打死就夠了?要我說,打死後再一紙休書,連人帶書一併發還給孃家!看看以後誰還敢!”

說話的人咬牙切齒,彷彿此事就發生在他身上一般。

“不過,好像確有此事!這件事當年鬧得很大,附近的人都知道!”

花卿城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繼續說道:“那富戶名喚王八郎,與當地的一位青樓女子糾纏不清,常常夜不歸宿。”

“不但如此,王八郎回家後,還時常給妻子李氏臉色看。”

“李氏多次勸說其夫無果,不堪受辱,一紙訴狀,遂將其夫告到當地官府衙門,要求判離。”

“當時的縣令看過李氏的訴狀後,以我朝相關律例為依據,判王八郎與其妻李氏離婚。”

“因此,李氏不但成功解除了與王八郎的婚姻,還成功拿回了自已的嫁妝。”

“此事是三年前發生過的真實事件,當時傳揚甚廣,想必在場的諸位也有所耳聞,並非我杜撰。”

說畢,花卿城轉頭向楚劍南道:“想必,相公也聽說過這個案子吧?”

楚劍南仍是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面沉如水,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可旁人看不出來,花卿城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忽略掉他此刻內心的任何一點想法!

【看起來,花卿城今日此舉,不像是臨時起意,更像是有備而來。】

【她的目的,無非是想在收養墨兒後,最大限度地掌握嫁妝的控制權。】

【而且,看她準備得如此充分,應當是謀劃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估計,她是勢在必得了!】

【她處心積慮在所有人在場之時將條件提了出來,便是想借此逼迫我答應她的條件。】

【況且她所說的案子,也是確有其事,當著所有人的面,我亦無法否認。】

【眼下這個局勢,倒是頗為棘手……我該如何是好呢?】

楚劍南心中正在盤算著,卻聽耳邊一個聲音再次響起:“楚夫人說的這個案子,碰巧半年前,我在翻閱卷宗的時候也曾看到過。”

“此案當時產生的影響極大,唐州比陽城距離此地不遠,想必,楚大人是知道的。”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案子本身,是依據我朝律例來判的。而不是,像楚大人方才所說,按‘約定俗成’的所謂‘規矩’來辦案!”

“倘若說,我大頌朝所有的長官,都依照楚大人的辦法來辦案,那麼請問,還要我大頌的律法做什麼?”

“亦或是說,在楚大人的心裡,《頌刑統》竟只是廢紙一張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小生實在是為南和縣的百姓感到擔憂!”

此人聲音鏗鏘有力,言詞中鋒芒畢露,且邏輯嚴密,竟一時找不到漏洞對他進行辯駁——正是趙逸身旁的青衫男子!

楚劍南皺了皺眉,怎麼又是他!

陰魂不散的傢伙!

【這個人身份至今不明,看來也是個大麻煩!】

【我當時旁敲側擊半日,他都不肯洩露半點他的身份,彷彿很神秘的樣子。】

【不過,看趙逸同他的舉止甚是親密,想來二人關係匪淺。】

【而且,他自稱在翰林院學習……聽他的談吐,倒不像是在吹牛。】

【看來,此人不可輕易得罪!】

【以後若是能攀上他,說不定,他還是我將來升官發財的墊腳石。】

【可,若是今日得罪了他,很可能便是一塊絆腳石了……】

【看他今日主動為花卿城出頭,莫非,他們二人是舊相識?】

【可是看他們二人的表情,又不像是熟識的樣子……這就怪了!】

楚劍南正在心中斟酌如何應付咄咄逼人的東方青嵐,只見剛安靜下來的楚老太太再次湊了上來,這次,她指著東方青嵐的鼻子直接罵道:

“又是你!又是你這個殺千刀的黃毛小子!”

“什麼這個律、那個律的!我只知道,在這南和縣,我兒他是縣太爺!他最大,他說了算!”

說完,還不忘指著下面的眾人問道:

“你問問他們,是不是?”

“你才斷奶幾天?有什麼資格教我兒怎麼斷案?”

“我看你真是,豬鼻子裡插大蒜——裝蒜吧!”

楚老太太這一通罵,將下面的眾人引得鬨堂大笑起來。

“夠了!弟妹,你趕快回你的福壽堂去吧!儀式結束前,你不要再出來了!”

一個十分有威嚴的聲音傳來,楚老太太聽完心中一沉,不敢再吭一聲。

這個聲音她認得,是楚劍南的大伯父——楚松壽。

楚松壽一向便不喜歡楚老太太這個弟媳,因此,對這位大伯哥,楚老太太向來還是挺犯怵的。

她看了一眼楚劍南,見楚劍南並不打算幫她說話,又不甘心被一個“外人”趕走,便硬著頭皮喊道:

“你憑什麼要趕我走?這裡是我兒子的家!我兒子的家便是我的家!”

“再說,她花卿城不守婦道,對我兒存有二心,這個小白臉他……他還幫著這賤人說話!誰知道他們兩人不明不白的是什麼關係!我、我罵他兩句怎麼了?”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過後,楚老太太捂著半邊臉,一臉的不可置信望著楚松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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