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元夕果然安生了好長一段時間,只是春去夏來,暑氣漸長,早上就更難起身讀書了,偶爾覷個空當兒,報個頭昏腦脹的小毛小病去告假,夫子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同生龍活虎的她不一樣,舒其光是個美人燈籠,凡吹久了風,或曬了太長時間的日頭,都要臥床休息一陣,若不是他自已堅持,向來疼愛他的老祖宗說什麼都不讓他上學了。

他吃藥的時候,元夕就在旁邊給他挑蜜餞果子,或外地送來的黃櫻桃,或莊子貢上的黑葡萄,粉桃子,紫李子等,她猶恐酸澀,又挑了一碟雕花梅與甘草桃條遞過去。舒其光只拈了一顆櫻桃,笑道,“我這藥是自小就喝慣了的,何況大夫說,這藥以中正溫和為要,不可以外物衝了藥性,因此服藥前後半個時辰再不飲食,只以溫水漱口而已。”

他說著,將櫻桃遞到元夕面前,笑道,“請你代我品嚐罷。”

元夕張口接了,笑道,“倒是比往年的清甜,下面送來了一筐,我看都夠擺個櫻桃宴了。”

說著,她猛一醒神,笑道,“這可不就是好新鮮好有趣一個由頭嗎,擺個春日花果的小宴,又可作詩又可玩樂。”

舒其光剝了一粒葡萄堵住她的話,道,“你就氣我罷。”

她這才反應過來,忙笑道,“只是個念頭,原也不是這一日兩日的事——離咱們放假也還有四五日呢。”

她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又握了手心,見薄薄的似有汗意,便笑道,“吃了藥發了汗,離見好就不遠了,你安心的養著,等你好了,這宴也叫我辦起來了,正正好大家一處。”

青鳥要服侍他回床上躺下,舒其光擺擺手,“你墊個枕頭我靠一靠罷。”

元夕笑道,“拿兩個,我與皎然靠在一處。”

兩人靠在床邊,肩挨著肩,她向舒其光悄悄笑道,“我知道你鎮日無聊,託人從外頭採買了些詩文書冊,你只作打發時間便是了,可不許點燈熬油的看。”

舒其光果然喜悅,他笑道,“再沒有你知道我的心的了。”

元夕便從袖子裡抽出兩本詩冊來,不防帶落一張小單,見她不察,舒其光悄悄攏在手心,只作未覺,側頭去看書目,笑道,“這是錄的誰的詩,竟沒見過名字。”

“一本是抄錄的李太白,另一本無甚名氣,作者已不可考,我看裡面頗有好句,倒覺可惜,索性帶來咱倆一塊兒品鑑。”

“多謝你記掛了。”舒其光笑道,“那咱們就從這本看起罷。”

於是兩人靠在一處,慢悠悠的看書。

其時正值午後,日光悠悠,在碧紗窗上投下青綠光影,周遭靜下來,只聽聞細細蟲鳴與枝葉間的微微風聲。

正讀到一闕,

[松竹翠蘿寒,遲日江山暮。幽徑無人獨自芳,此恨憑誰訴。

似共梅花語。尚有尋芳侶。著意聞時不肯香,香在無心處。 ]

彷彿相互應和般,舒其光忽地覺出兩人距離間,幾乎呼吸相聞,又有一陣極清極暖的香氣,似乎從她袖間而來,大約是薰衣服帶出來的。

香氣逸散,他的思緒不由也逸散開來,無端端想到幼時讀杜少府,有一首絕句寫的極為清澈可愛,他母親讀與他聽。

[門外鸕鷀去不來,沙頭忽見眼相猜。

自今已後知人意,一日須來一百回。]

那時的他問母親,“鸕鷀並不通人情,如何能猜到他的心意呢?”

母親笑道,“鸕鷀自然不知,‘自今以後知人意,一日須來一百回’ 說的並不是鸕鷀,而是,他知道了自已的心意,希望它能時時到來而已。”

年少讀的詩句,此刻才恍然若覺。舒其光心頭大動,不由側過臉去咳嗽了幾聲。

元夕忙給他撫背順氣,又倒了溫水過來,見他咳得厲害,急道,“還是睡下的好,養養精神,是我的不是,叫你勞了心神,這書還是我拿走,倘或哪日過來時你好了,再拿與你。”

舒其光此刻心事紛亂,自然不會反駁,他垂著眼睛,低聲道,“一時岔了氣罷了,不打緊,你……”

他躺下來,青絲鋪枕,猶有兩三縷黏在臉頰上,面上薄紅帶汗,半側著臉微微笑道,“你薰的什麼香?聞來似花非花,很是溫煦。”

元夕輕輕給他撥開那幾縷髮絲,笑道,“大約是前幾日合的一帖,採自柚花與橙花,一時也沒想出好名字。”

“雲無心而出岫,倦鳥飛而知還。叫作[出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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