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元夕遣了人去請那日的戲班子。

那戲班子正是金陵城裡有名的春落班,它出名,倒先是出在詞曲的不落俗套上,其次才是當家的動作唱腔,因此褒貶不一。有人愛它改動曲詞的新雅貼切,就有人厭它的胡編亂改。

請也好請,只是那戲班主聽完了下人轉達的小姐的要求,卻愣了一下,為難道,“這本唱詞倒是有,但都是外頭那些讀書人私下點來,卻不曾往侯門王府裡唱去,恐……恐汙了貴人耳朵。”

下人便笑道,“不打緊的,你們只唱便是了,園子裡並沒別人。”

戲班主有一班子要養活,終究還是去了。

卻說這頭,趕著午飯的點,一籠籠螃蟹送上,或清蒸或生嗆或酒醃,還有幾大盤蟹釀橙與醉糖蟹,因其寒涼,送上的是桂花黃酒,又點了熱熱的菊花鍋子,大家團團圍坐在一塊兒,真是笑也不盡話也不盡。

戲班子這回就在園子裡唱,撿在中間池塘上一處長廊上搭了佈景,睡蓮團團,柳枝行行,眾人隔水相看,都覺有趣。

元夕捱了舒其光坐了,笑道,“你且仔細聽來。”

舒其光不知她賣的什麼關子,正納悶間,卻聽直到琵琶一挑,全場靜下,有小童清聲悠悠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夢中之情,何必非真?”

這出定場詞實在靜美,又實在出格,眾人一面不由去看元夕,一面又聽住了,竟不忍出聲打擾。

場上話音未落,笛聲盪開,三絃撥著泠泠細響,退紅的水袖一拋,花旦嫋嫋婷婷自幕後轉出,一雙似泣非泣含情目半垂著一挑,笛聲一輕:

“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一字一句,一詠三嘆,宛轉如滴水落湖清風泣露。元夕便聽得身邊人呼吸一輕,忍不住彎出一個小小的笑弧來。

“——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闌。翦不斷,理還亂,悶無端。已分付催花鶯燕借春看。”

餘音嫋嫋間,撥絃聲再起,花旦描著玉粉朱墨的眉眼含羞而攏,掩面側身時又微微的望過來,幾步行停之中,楚楚風姿動人心絃。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他步子一停,忙忙背身而立,卻揚手挽花自

垂下的水袖邊回首一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元夕雖知道唱詞,但這個‘杜麗娘’實在韻致嬌美,可憐可愛,一時竟也看得出了神,恰而風起波瀾,水光瀲灩,臺上人臨水而照,衣袂翻飛間正似嬌花映水,弱柳扶風,他此時再不看臺下一眼,只凝眸望著春波徐徐,琵琶聲切切如訴,他溫柔又哀愁的唱著:

“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他一擺袖,一步一停,風姿既雅且清,蕭蕭若林間月湖中花。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這一段向來是這出《遊園》的難章,這花旦卻唱得遊刃有餘,高低起落轉而不散,動作之間,眉眼流轉,教人不禁隨著他的哀樂而悲喜。

琵琶與笛聲悄悄低了下去,曲調卻一轉,古箏聲乘風而出,隱有幼童唸書聲“三月鶯花囀綺林,隔牆紅杏得先春。玉鉤未許驚飛燕,靜院人閒白晝深。”

眾人便知,是第二齣了。舒其光此時回頭要問,正對上元夕笑意盈盈的目光。

臺上已唱著,“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

元夕和著節奏,起了一句,“哪一處不尋訪玉郎來——”

“——卻在這裡。”

卻被舒其光瞪了一瞪,別開臉去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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