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還要好？”
王娜斬釘截鐵的這麼問，讓韓笑覺得她似乎生氣了。
不——韓笑接著轉念一想：要是任韓笑自已胡思亂想沒關係的話，韓笑會覺得王娜看起來顯然是在生氣。真要說的話，她的樣子是在嫉妒。
“比我還要好嗎？”
她再對韓笑問了一次，讓韓笑不得不做出回答。
“他和你的方向不太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答案讓韓笑不滿意的話就把你給掐死。
王娜兇惡的目光在這種場合中正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你跟外婆嘛……該怎麼說呢……算是你彌補了我的不足之處這種感覺吧？”
像那個程式就完全是這樣沒錯。王娜的程式用機械的力量補足了身為人類的韓笑力有未逮的部分。
但王娜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韓笑繼續說下去。
“但對我提出邀約的那個人……是個比我還厲害的人啊。而且他在我拿手那方面的造詣非常了得。”
相對於韓笑透過市場上的數字看穿人想法來獲益，寧森則更能根本地看透人的想法。而股票終究是企業所發行的東西，企業也是人的集合體，所以寧森的交易手法可說是比韓笑的高了兩槧個境界。
“所以我想去學習那個人的手法啊……”
“那也帶我去。”
王娜立刻這麼回答。
這句話真的讓韓笑嚇了一跳。因為韓笑從未想過她竟然會說這種話。
“我會幫上韓笑的忙。而且也還有鎮上大家的負債這件事在。”
“不行。”
韓笑說道。
接著韓笑又再重複了一次。
“這樣不行啊。”
王娜沒有面露悲傷。
她只是維持一如既往的表情，似乎想說什麼又停下來，然後抿起了雙唇。
在她的臉上有表現出情感的就只有那雙唇而已，但這時她的嘴唇卻緊緊抿了起來。
“鎮上大家欠的債……只要花點些時間，你也能夠解決的。”
“我不行。”
“別說謊了，你行的。”
韓笑這句話讓王娜皺起眉頭。
王娜她沒有辦法說謊。
“為什麼？”
王娜對韓笑問道。
但韓笑能說那其實是因為王娜的投資方式不好嗎？
當韓笑正猶豫的時候，王娜又接著問了一次。
“為什麼你還需要要去那個人那裡？要錢的話，不是已經有了嗎？”
這句冷不防的話完全出乎韓笑的預料。
但這當然也是王娜用她的方式認真思考後的結果吧。
王娜凝視著韓笑，看起來好像就快哭出來了。
說是這麼說，但因為房間裡面很暗的關係，其實韓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或許王娜已經哭出來了也說不定。
“錢還不夠。完全不夠啊。”
“繼續讓它增加就好了。”
王娜說道，韓笑聽得出她聲音悶悶的。
韓笑微微感到迷惘，在猶豫了一下後，握住王娜的手說。
“還不夠啊。完全不夠。”
“怎麼會——”
“就算有一千萬人幣還是一點都不夠。我想要的是一百億甚至是一千億人幣啊。”
在小孩子的玩具裡面也有這種東西，就是好像拼死命地在上面印了一堆零的玩具鈔票。而在世人眼中看來，一千億人幣就是這樣的存在吧。
但現在奪下全人類首富的傳奇投資者，他的總資產就有八百一十二億人幣了。所以一千億人幣也絕對不是個不可能的數字。
“有個叫作金融街的地方。那個地方有投資公司、避險基金之類的組織，以及一些使用有如鍊金術般方法賺錢的人聚集。韓笑得要到那個地方瑗戰鬥，而且非得獲得勝利不可。所以我為了這個目標，首先必須在那位邀請我的人門下磨練。”
韓笑不認為這樣說王娜就會明白。
所以王娜開口說出的這句話也完全不讓韓笑意外。
“我不懂。你賺那麼多錢要做什麼？”
畢竟王娜連拿到槧百人幣都不知道該怎麼花，會這麼問也是因為她真的不懂吧。
韓笑從王娜身上別開目光。問韓笑得弄那麼多錢做什麼的話，韓笑心裡是有答案——可是韓笑害怕。韓笑害怕說出來會被嘲笑。
但王娜只是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韓笑。她的眼神是拼命想尋求依靠的眼神。
李莎曾對韓笑說過，希望韓笑不要對王娜視而不見。如果韓笑在這裡封閉內心，那就等同將王娜的想法視為無物。但儘管如此，韓笑還是害怕對王娜敞開自已的內心。
韓笑回望她的雙眼。
想起王娜開始用投資程式進行交易之前，在一旁看韓笑做交易，看畫面看到頭暈的事情，讓韓笑鼓起了勇氣。因為王娜在那時踏著不穩的腳步出門要去教課，而她在那時曾說過——
她說過，大家都懷抱著夢想。
“我有一個夢想。”
“……”
王娜看著韓笑。
然後她問。
“什麼夢想？”
“……你不會笑我吧？”
雖然韓笑知道自已很沒出息，但聽到她那麼說後也忍不住這麼問。
王娜只是直直看著韓笑，然後很老實的這麼說。
“……我不確定。”
“……”
她實在太誠實了。這種時候就算明知是謊言，韓笑也想聽她說“我不會笑”的，可是王娜就是這麼一個只要還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就不會下斷言的人。
“但我想知道。”
王娜明確的這麼說道。
這不是說謊，她真的是想知道韓笑的夢想。
於是韓笑向前踏出一步。
“如果能得到一千億人幣，我有件事想要去做。”
“什麼事？”
“我是在股市出生的。”
“……”
雖然王娜大概不解韓笑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但並沒有開口問什麼。
她只是等著韓笑繼續說下去。
“韓笑和地球上出生的傢伙不一樣。人類文明的最前端就是韓笑生長的故鄉。”
“……”
王娜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韓笑瞧。
不過她此刻望著韓笑的目光卻讓韓笑覺得好像在什麼時候曾經看過。
“所以？”
“所以對於韓笑來說，未開之地並不存在於這裡。”
“……未開？”
“未開之地。你沒去過『寧靜海』紀念館嗎？”
那個地方至今仍儲存著全人類中第一個站在月表上的男人，那極為硬派的足跡。
王娜緩緩搖頭。
“但是韓笑知道有那地方。”
“人類史上第一個站上月球的男人借印就留在那裡。”
“……你想要那座紀念館嗎？”
王娜的話讓韓笑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這讓王娜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馬上朝韓笑瞪來。
“抱歉啦，不對，不是這樣的啦。韓笑幹嘛要去買啥借印啊。”
“不然是什麼？”
“韓笑不是想要買下那個，而是想和那個借印一樣，踏在前人未至的大地之上。”
因為剛剛被韓笑取笑而生氣的王娜還緊緊瞪著韓笑。
但她並沒有揮開被韓笑緊握的手。
“前人……未至……？”
“沒錯。”
“可是……”
王娜微微垂下視線說道。她是在思考，思考著世界上哪邊還有這種地方？
股市早已完全被人類踏遍了，甚至連地底下的開發也正在進行。而地球更是早已透過人造衛星建立了完美的立體地圖，在那裡既不存在人類未曾到達的山巔，也沒有觀測艇未曾到過的海底。
韓笑不知道王娜是不是在回想著人類史，但見她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後，總算跟韓笑對上目光。
“韓笑想不到有那樣的地方。”
於是韓笑一臉得意的告訴王娜說。
“火星。”
王娜被韓笑握住的手忽然僵住了。
或許這個答案真的是出乎她意料吧。
“但是，火星還沒有……”
“移民火星的計劃在以前就有了。因為只要有軌道電梯，那火星在理論上也同樣到得了。只是呢，因為在那個計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普羅市場就發表宣言成為一個獨立國家，所以也就產生了政治上的問題。人們懷疑火星不是也否會成為另一個獨立國家，而一個行星成為了獨立國家、會不會成為將來行星間發生戰爭的火種……之類的。再說因為當時就連股市都還沒開發完成嘛，火星移民計劃也就因此凍結了。”
韓笑的話讓王娜吞了一口口水。
“所以韓笑想賺一千億人幣，靠自已的錢來推動這個計劃。因為韓笑頭腦很差，沒辦法進到普羅市場大學學習太空科學然後成為太空人。但韓笑卻能以贊助人的身份，用金錢的力量僱用人才，或者是建造太空船。畢竟一千億人幣這種數字是可以經營一整個大國的金額了。而且人類之中也有資產已經達到八百億人幣的傢伙在，所以這並不是痴人說夢。完全不是韓笑在痴人說夢啊。”
韓笑緊緊握住王娜的手，沉靜的注入熱情這麼說。這是在韓笑目前為止從來沒對任何人提過的夢想。
要不是房間裡這麼黑暗的話，韓笑現在滿臉通紅的事情就會被王娜發現了吧。
但王娜最後並沒有取笑韓笑。
她只是用這樣一句話代替了嘲笑，對韓笑問說。
“真的能辦得到嗎？”
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比起遭人嘲笑，這個問題更令韓笑心頭沉著。
韓笑在這一瞬間很沒出息的差點想要哭。
“這不是問題對吧。你會努力，努力做到好為止。”
不知何時，王娜反過來用她的雙手握住了韓笑的手。
“沒錯吧？”
“沒……有錯。”
韓笑雖然打算這麼說，但並不確定自已到底有沒有好好說出口。
因為王娜說的話就是讓韓笑如此愕然。
“好了不起，我認為這是個很了不起的夢想。”
王娜回握韓笑的手，閉上眼睛，用輕輕搖曳的話語說道。
她就像是臺不懂得用其他方式來表達感情的笨拙機器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