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靜的夜裡，房內被短暫的沉默所支配。
不管最後結果是歡笑還是淚水，勝負在不到二十小時內便會揭曉。
“好像已經沒有我能做的事了。”
這時王娜淡淡說了這句話。
“啊？”
“因為韓笑最拿手的事情，也就是韓笑最不拿手的事情。”
在這段時間裡，韓笑他們真的名副其實過著寢食與共的生活。
韓笑他們心中對這種事情當然是再明白不過了。
“嗯，這樣啊……”
在韓笑這麼回答後，王娜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
或許她是真的想垂下頭去吧。
因為到了至為關鍵的這一刻，她卻深刻體會到自已的能力有所不及。
要是韓笑剛認識王娜不久，一定會覺得她真是活該吧。
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韓笑的感覺完完全全相反。
韓笑真的覺得，這就像是自已身體被切下一半似的痛苦。
“雖然很可惜。”
王娜這麼說，然後在手機上點了一下，讓手機發出“咻……”的獨特聲響後關機了。要是王娜是臺機器人，那這個聲音用來象徵她的使命結束應該是再合適不過吧。
因為房間內只開著檯燈，在手機螢幕的光源消失後，讓韓笑覺得室內變暗不少。而在一片昏暗中，沉默又再一次降臨。
在關掉手機電源後，王娜還是沒從椅子上起身。而韓笑也能痛切的體會她的心情。因為都走到了這裡，韓笑他們卻無法兩個人一起奔向終點，真的讓人覺得很煎熬。
王娜當然可以待在韓笑身邊觀看情勢，甚至也可以讓程式運轉看看，並給韓笑出點意見。然而一旦經手的股票數減少，再加上人們下注在暴漲暴跌上的情況變多，王娜的程式就更無法準確預測數字，這也是不爭的事實。現在的情況恰恰和當初韓笑的身體遭到王娜的程式啃噬時完全相反。
那真的是段非常痛苦的經驗。所以韓笑想王娜現在一定也很痛苦。韓笑在旁看著她彷彿快哭出來的臉，想對她說點什麼。
於是韓笑死命的思索著，有沒有什麼事情……哪怕是點小事也好，還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王娜能做的？
韓笑將各種東西都想了一輪，甚至說韓笑把和王娜交談過的所有對話都回想了一遍也不過分。照理說……照理說一定會有答案的。她不可能什麼事都不能做啊。
寧森曾說過，一位優秀的寬客能把將交易員的一切都化為資料。
那也就一定還有她能做到的事。
在這時候，王娜輕輕吸了吸鼻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晚安。”
王娜簡短說完後，沒再多看韓笑一眼就準備走出房間。
韓笑在這瞬間拉住了她的手臂。這真的只是反射性的動作。
王娜的手臂纖細而柔弱，卻有著結實的骨骼、稍微有一點點肌肉、有柔軟的面板，更有著溫度。
王娜轉過頭來看韓笑。她的眼神看起來好怕自已轉過了頭卻什麼也看不到似的。
或許當王娜在地球上被賣掉，離開家園的時候就有過同樣的狀況也說不定。韓笑不認為王娜的父母會滿心歡喜的把她賣掉。在她離家的時候，他們一定也有像這樣拉住她的手。
但他們卻沒辦法把王娜買回來，也沒有辦法不賣掉她吧。
他們就只能無力……很無力的拉住王娜的手。
或許王娜當時曾瞬間懷抱過期待吧。要不是這樣的話，也就沒有辦法解釋她回頭看韓笑時，那從一開始就深深感到絕望的眼神了。
王娜的視線緩緩低垂，想要把韓笑的手揮開。
但韓笑還是抓著她不放手。王娜兩次、三次想要揮開韓笑後，終於小聲哭了起來。韓笑已經搞不清楚自已在幹什麼了。但韓笑明白這個狀況實在慘不忍睹。原來世界竟是如此殘酷嗎？想到這裡讓韓笑也差點要哭出來了。
王娜又用上另外一隻手想把韓笑的手扳開，但韓笑也加強力道緊握住她，讓她痛得皺起眉頭。
王娜沒有辦法動作，只能屈服於力量之下。世事無論何時都是如此。
力量？動作？
這些字眼讓韓笑的腦袋瞬間失神似的一片空白。
“啊？”
韓笑有種彷彿腦袋被來自外太空的電波直接打到的感覺。
伴隨著明確的“鏗咚”的一聲，韓笑頭上的第三隻眼睛頓時張開了。
“喂。”
“放開我！”
王娜小聲的邊哭邊說著。
“喂！”
“唔。”
“你聽我說！”
韓笑用力將王娜的身體拉過來。因為她很瘦、體重也很輕，所以一把就被韓笑拉過來，臉撞在韓笑胸口上。
“嗚……你、你是要——”
“我有辦法了。”
“……欸？”
“我有辦法了。手機。”
“什……麼……？”
“你的手機啊。我有辦法了，有你能做的事。”
韓笑對著依在韓笑懷中，黑色雙眸依然溼潤的王娜說道。韓笑的手伸向差點從她手中掉下去的手機。
“什……麼？我可以做什麼？”
“還有一些沉睡的成交量。”
“……沉睡的？”
王娜出聲反問，隨後馬上瞪大了眼睛。
“那條路還通著——”
“沒錯。還有一些股票握在一股腦地做了融資，結果交易時間就這樣用完的人手上。而且旁人根本看不出這支股票的哪些部分是死的、哪些部分又是活的。所以不管是買賣雙方，應該都會很難下判斷才對。如果成交量不夠，那韓笑他們只要把沉睡的傢伙叫醒就沒問題了。”
比方說有一堆人都作了大額融券去買某支股票，而那些人的交易時間都已經結束，但因為融券數量一直都公開的關係，韓笑他們一看就能馬上明白買了這支股票的人有這麼多。
而問題則是在於，無論對賣方或者是想買進這支股票等上漲的人來說，那些融資量之中有多少仍是活的，會隨著股價上漲而轉手賣出，都是不得而知。
如果所有的融資量幾乎全死光了，那韓笑他們只要加入買方這邊就會變得有利。因為等到股價上漲而有要賣的人出現時，融券方會開始獲利回補而賣出，但融資那邊則不會有人買。當賣壓一旦減弱，那些做了融券的傢伙也就會嚇得抽手吧。這麼一來，嗅到氣味的買家應該會聚集過來，股價也就應該會被炒高。
如果是融資量大多都還活著的相反情況，只要股價一上漲，做了融資的人就會為了要獲利了結而賣出吧。在行情這麼亂的狀況下，那些神經正常的傢伙絕對沒有辦法抱著滿手股票的增益邊祈禱邊咬牙苦撐。他們會搶在虧損前就把股票賣出。絕對得賣出。
要是這樣的話，股價就沒辦法漲上去，韓笑他們也就失敗了。
在交易量已趨乾涸的現在，韓笑他們想在這場戰爭中生存到最後並獲勝，只剩下把這支股票的價格拱高直到投資競賽結束為止了。
在這種狀況下，要是場上只有韓笑他們知道那些融資量到底是死是活，就能在心理戰中佔非常大的優勢。
這時只要倚靠王娜的能力，韓笑他們就能推算出那些融資量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因為參賽者的排名和資產金額全部都是即時更新的，只要股價一動，參賽者的資產總值Σ就會跟著動。韓笑他們能從兩者間的關聯中，算出哪些人分別持有哪些股票。而這種工作正是王娜的拿手絕活。
王娜像朝韓笑胸口猛推一把似的從韓笑身上離開，坐到位子上開啟手機的電源。
在她腦中似乎已經展開了計算公式。
“能在早上以前做完嗎？”
在韓笑這麼問之後，王娜只讓手上動作暫停了一瞬間，馬上就給韓笑回答。
“簡單。”
這句話是多麼可靠啊。
“所以你先去睡。”
王娜一邊像拍打似的點按手機一邊這麼說。
韓笑也只能站在她身邊，聳聳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