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水珠滴在男子面頰，冰涼溼滑。
夢中的周衡蹙起眉，睡意漸消。
嘶，哪裡來的水，不會是天榜在舔我吧？
天榜是周衡在公寓樓底下撿來的藍貓，有點笨笨的。
他努力睜開眼皮，眼中的畫面慢慢由模糊轉為清晰。
目光所及之處，周衡看到一塊長著灰褐色苔蘚、凹凸不平的岩石牆壁。
牆壁右邊是一面類似古裝劇裡的金屬柵欄，柵欄門上纏繞著鎖鏈，目測有男性胳膊粗細。
看著眼前陌生的事物，周衡忍不住瞪大眼睛，我不是在家裡嗎，怎麼會突然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轉過頭，發覺身後還有三個穿著像是古代人的奇怪傢伙，其中有一位少年，一位老者和一個女子。
好傢伙，這是在COSPLAY嗎？
周衡想問問他們這裡是什麼地方、自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到洞窟柵欄外右側視角盲區位置傳來‘呲呲呲’尖銳的抓撓聲。
不，不只是抓撓聲。
周衡眯起眼，和腳步聲一起的還有一種唰唰聲，這種聲音很難形容，非要說的話有點像鳥類抖動翅膀時羽毛摩擦發出的動靜。
抓撓聲逐漸靠近，一道扭曲陰影在走廊燭火的映照下投在柵欄外的地面上，緊隨其後的，竟是一條成年男子大腿粗細的鳥腿！
腿部面板呈鱗片狀、粗糙漆黑，三根腳趾閃著寒光，在地面上劃出淺淺溝壑——原來那不是抓撓，而是它的腳步聲！
周衡心中悚然，他的目光順著鳥腿逐漸向上：
覆蓋羽毛的大腿半截裸露，剩餘半截藏在左右漆黑、腹部雪白的羽衣之中。
其上半身酷似人類，只是沒有手臂，連線著頭顱和羽衣的是一圈灰黑羽毛和金光燦燦、嵌滿珠寶的項鍊。
再上方……看到對方的真面目，周衡瞳孔猛地一縮，那是一顆碩大無比、長有頎長尖銳鳥嘴的喜鵲頭顱！
“到底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出現在洞窟裡，莫名其妙的古裝男女，還有這個莫名其妙的鳥頭怪物……”
周衡思索著，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可能性。
就在他快速思考的時候，那隻喜鵲精，動了。
喜鵲精張開鳥嘴，一隻帶著屍斑的灰白手臂鑽出，它捏著一把鑰匙，打到柵欄門上鎖鏈。
嘎吱……隨著柵欄門開啟，喜鵲精擠進洞窟，它目光越過周衡，最終停在後方的女子身上。
鳥頭上浮現出類似於人類的饞嘴神情，發出悅耳聲音：
“還剩一隻雌的！不錯，雌的烤起來好吃，肉夠軟、夠嫩！”
灰白手臂往憑空一捏，一陣勁風自密閉洞窟盡頭刮來。
風力太強，周衡短暫閉眼，當他再睜眼時，灰白手臂已經捏住女子脖頸，將她提在半空中！
女子還有些力氣，喉嚨還能發出‘呃呃’求救聲，她的手無力地拍打著身前的喜鵲精。
這並沒有用，周衡注意到喜鵲精眼中閃過人性化的不快。
緊接著，黑色羽衣一劃，女子的手臂飛起，掉落在地。
傷口處鮮血灑落大片，有幾滴更是濺到周衡面頰，溫熱、粘膩的鮮血順著面頰滑落。
羽毛剝下她的麵皮，女子發出疼痛的哀嚎，喜鵲精卻是眯起眼睛，看著很是享受。
直到血液浸潤整片土地，女子再無力發出聲音時，喜鵲精搖搖頭，重新提起對方。
它捏斷女子脖子，再把斷臂也拾起……斷臂被拾起時，一根金燦燦的手鍊落在地上。
它看著女子手臂落下的黃金手鍊上，聲音驚喜道：“人類的工藝真不錯啊。”
灰白手臂拾起黃金手鍊戴上，喜鵲精露出滿意神色，發出高興的鳴叫。
它把玩一會手鍊，再度捏起女子屍骸。
直到退出洞窟，重新纏上鎖鏈後。
它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著周衡和剩下兩個男子。
目光在他們身上來來回回，最終停留在周衡身上。
周衡呼吸一滯，他能看得出對方眼中的貪婪、饞涎，也能聽到對方的自言自語：
“這隻看起來最壯實，產肉應該夠多，可惜有點柴，到時候得多燉一會。”
周衡心中一緊，他意識到喜鵲精說的是自已，自已就是它下一餐的食材。
他沒有恐懼，這不是情感的薄弱，而是此時此刻，他全然沒有恐懼的空閒。
隨著可怖的虐殺在眼前展開，周衡的眼中是兩種不同的、互相堆疊的畫面。
一部分是喜鵲精的所作所為，另一部分則是一個鏢師從小到大的經歷。
多到駭然的記憶畫面衝擊著他的精神，同樣也讓他逐漸理解一切。
原來，自已是穿越了……
周衡，薊縣人士，身份為縣內趙家鏢行的鏢師。
家庭關係很簡單，年幼時父親走商遭盜匪劫殺身亡。
母親在周衡六歲時操勞過度、因病去世，後由族內撫養。
幼時讀過書，十歲考中童生，後續連續二年未能考中秀才。
十三歲時棄文就武，託族內關係在趙家鏢行做學徒習武。
直至十六歲時正式跟隨鏢隊走鏢，今已是其走鏢第三年。
若是順利，再過六年，等他二十五歲的時候，他便有資格爭一爭鏢頭的位置。
若是後續再熬個十年、二十年，再精進一下武功，成為分鏢局的總鏢頭也是有可能的。
這一未來看起來很美好，實際上卻不切實際，走鏢這種行當本就是拿命換錢，能有幾個善終的？
不出意外的，這趟走鏢出了意外。在帶著委託者回薊縣的途中，帶隊鏢頭因為燒殺搶掠的流民隊伍臨時更改路線，選擇走十年沒走過的黑風山回薊縣。按照內部記錄，這條路線被廢棄的主要原因是山路過於難行、耗時過久且沒有補給地點，沒法補充乾糧和水，除此幾點外，這裡還是非常安全的——平常行人就少，連佔山為王的土匪都不選黑風山做寨子。
幸運的是，他們確實沒有遇到流民與土匪。
不幸的是，他們遇到了比前者恐怖百倍、千倍的妖物！
面對喜鵲精和數個長相古怪、醜陋的妖物，鏢師們僅僅數分鐘就敗下陣來！
武功最強的鏢頭也在斬傷喜鵲精的一隻翅膀後被連頭帶脊柱整個拔出身體！
最終整個隊伍只剩下周衡和幾個被保護的婦孺，這並不意味著逃出生天。
他們被喜鵲精捆著帶回到妖物駐紮的山洞中，不過是以儲備糧食的身份。
梳理清記憶，周衡一隻手扶著額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放下胳膊，抬頭望向漸漸遠去的喜鵲精。
“喜鵲精已經盯上我了，最遲在明天這個時間點，如果找不到逃離的辦法，我必死無疑。”周衡心道。
記憶不斷被接收，他眼中堆疊、交錯的畫面逐漸變得清晰，沒過多久，屬於原主的記憶畫面徹底消散。
周衡注意到自已視野左上角處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灰黑色繁雜青銅紋，“饕餮紋，我記得之前沒有這個東西？”
得知饕餮紋這種東西並非偶然，在穿越前，他身上有一塊祖上傳下來的青銅護身牌，上面就鑄有饕餮紋。
周衡左右偏轉腦袋，饕餮紋一直停在左上角位置，紋絲不動，“不是牆壁上的花紋，它在我的眼睛裡面。”
咔咔……或許是注意力長時間集中在饕餮紋，紋路上的兩顆圓形眼球忽地一動，一股陰冷的感覺蔓延開。
周衡一怔，一個個象形文字憑空浮現，慢慢地，象形文字扭曲為周衡能夠讀懂的現代簡體字——予我三牲，予汝賜福。
三牲，乃是古代祭祀所需要的祭品，分別為牛、羊、豬三種動物，饕餮紋要的不是它們，它要的三牲是妖、鬼以及怪！
更多的文字呈現在眼前，饕餮紋開始說明所謂的賜福——按照獻祭的三牲‘口味’，周衡能得到相應數量的賜福之力。
賜福之力能夠給予周衡力量與智慧，具體的呈現方式為提升他的武功境界、幫助他推演各類功法，使之超越原本功法！
弄清楚饕餮紋的作用，周衡心思活絡起來。
在原主的記憶中，刀法小成的鏢頭已經能砍傷喜鵲精翅膀，若是到大成，也許真能斬掉喜鵲精！
“雖然只是推測，但眼下這種情況別說是大機率有效，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也得試一試。”
周衡一邊想著，一邊看向下方的文字：下方的文字記載著他目前可用的賜福之力和所習武功水準。
“還有壹佰點賜福之力，是原主斬殺小妖獲得的……擊殺妖鬼怪自動獻祭嗎……沒想到會算在我身上。”
“當前能夠提升和推演的武功有一門，就是趙家鏢行的獨門刀法——黑虎刀法。”
黑虎刀法一共三層，鏢頭已經是練成二層的高手，自已則是堪堪到達一層。
“不知道壹佰點賜福之力能把我提升到什麼地步……”周衡在短暫的猶豫後，選擇提升境界。
至於推演功法的功能，周衡很快拋在腦後，它能提升武功上限不假，但並不適合現在的周衡。
就目前的狀況，周衡需要的不是難以兌現的潛力，他需要的是實打實能解決困境、擊殺妖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