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安去開了三個挨著的房間。
周衡和杜施坐在客棧一樓點菜。
期間薊縣的幾位年輕鏢師想跟周衡拼桌，都被趙承喊走。
周衡扭頭看向趙承，趙承冷笑，他年紀一大把，性子卻很暴烈。
面對周衡的目光，趙承抬起手，手掌以刀形橫在自已脖頸位置。
這是江湖人士慣用的挑釁動作，周衡搖搖頭，點上一份燉羊肉。
這種小集市中肉類價格非常昂貴，但出錢的是杜孝義，他自然不在乎。
見著周衡連點幾道客棧內比較昂貴的肉菜，小二的態度變得恭敬許多。
他一邊給周衡倒水，一邊還問問旁邊情緒低落的杜施有沒有什麼要的。
忽地，小二面露奇異之色，聲音有些驚慌，“爺，你身上怎麼有血？”
周衡順著小二的目光看過去，桌對面的杜施低著頭，腰腹部正在滲血。
他神情嚴肅，快步走到杜施身邊，搖晃他的肩膀。
杜施睜開朦朧睡眼，疑惑地看著他，“怎麼啦？”
周衡指一指杜施的腹部，杜施低下頭，旋即色變。
他的臉皮唰一下變得慘白，雙手慌亂地扯開衣服。
隨著衣服扯開，杜施的腰腹部露出來，沒有傷口。
周衡掃一眼，很快發現血液的源頭，是一個布包。
布包裹著橢圓形物體，它下半部分已經鮮紅一片。
“把它開啟。”周衡的語氣嚴肅，不容杜施遲疑。
杜施動作很快，他也很好奇血液的來源——他記得布包裡分明是那塊普普通通的鐵石。
和杜施記憶中一樣，鐵石的形狀和外表並沒有變化，唯一的異常就是不知哪來的血液。
周衡讓小二用布擦掉鐵石上的血，小二雖然有些恐懼，但還是老老實實按他說的做了。
等到小二用隨身抹布吸掉所有血液，周衡讓杜施抱起鐵石，他圍著鐵石仔細觀察一番。
橢圓而光滑的鐵團，看起來是人為鑄造成的。
“奇怪，也沒有看到裂縫。”周衡有些疑惑。
杜施沒有受傷，鐵石也沒問題，血是哪來的？
周衡開口詢問杜施這鐵石是從哪裡來的，杜施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等到杜平安回到桌邊時，杜施才鬆一口氣，又變回了悶葫蘆……周衡無奈搖搖頭。
事情是有些詭異，但一來杜施沒受傷，二來對方不想說，他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
杜平安聽到這事露出很有興致的模樣，然而杜施和周衡都不開口，他也只能閉嘴。
不過，杜平安中途倒是以不吉利為由，取過染血的布包研究了一番。
他大概是沒研究出什麼東西，等到菜餚上桌，他便將布包丟出客棧。
酒足飯飽，周衡前往二樓房間，他的房間在杜施左邊，杜平安的房間在杜施右邊。
周衡回到房間後就取出包裹中的兩隻鈴鐺和幾根細線在房門和窗戶處做了個陷阱。
一旦有人進到房間裡，細線就會搖晃，鈴鐺便響起，屆時周衡就會從睡夢中醒來。
“無論是趙承還是可能存在的來自煙雨樓的殺手，都得防著點……”周衡心想著。
他取出一顆用蠟包住的敗毒丸，將它含在舌根下，又提前服下一顆正常的敗毒丸。
敗毒丸藥力大概能維持六個時辰。
這六個時辰內，江湖常見的軟筋散、迷魂煙都不生效，一些厲害的毒也會被壓制。
若是遇上厲害的毒，周衡還能咬碎舌根下的敗毒丸蠟皮，儘快吞服第二顆敗毒丸。
周衡上床，距下個能休整的地點還有數天路程，這會是未來數日中最舒服的一夜。
……
深夜。
小二將一條條長板凳抹乾淨倒放在木桌上。
他打個哈欠，習慣性地摸一把左肩的抹布。
和往常不同，小二摸到一些粘膩、冰冷的液體。
他疑惑地皺起眉，旋即恍然大悟，“嘖，血。”
他想起晚上見到的杜施，小聲的罵罵咧咧起來。
“還以為是幾個闊氣的客人，沒成想忙前忙後的，一個銅板都不賞啊。”
“嗐，還弄一手血……正經人誰身上會帶血的，那三個一看就有問題。”
小二打個哈欠，慢悠悠回到自已的房間，他在這做的久，有個獨立房間。
回到房裡，小二雙手伸進銅盆，反覆搓揉著手上的汙血，說起來很古怪：
這血在手上的時候還不算多，他一搓洗銅盆裡的水在短短几個呼吸間染得鮮紅。
小二甚至沒辦法透過血水看到自已的手掌，“哎呀，煩死咯，還得出去打水。”
他吐口唾沫，很不耐煩，就在小二準備開門時，他忽然聽到‘踏踏’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的停在自已的房間外。
靠著窗外的月光，小二隱隱看到門紙上的人影。
他房門中央一塊是柵欄狀的，上面糊著層草紙。
對於這種情況，小二見怪不怪。
他在客棧幹了這麼多年，多古怪的客人都遇見過。
半夜起來讓他打水洗澡的，問他能不能幫著找個妓的……數不勝數。
小二通常也願意幫著幹，主要是這些客人在完事後大多會付一筆錢。
不過今夜他不打算這麼做，他手上、銅盆裡都是血液，不方便露面。
“客官，咱已經歇啦，您要有什麼事，明早再過來和我說，好吧？”
小二態度很好，然而門外的客人卻沒有走開，這位客人甚至沒開口。
他抬起手，手指停在門紙上……
刺啦~
尖銳的手指戳破門紙，慢慢地豎直往下劃，似乎在寫一個‘丨’字。
見門紙被戳破，小二頓時火起：孃的，我這麼好聲好氣，你戳我門紙是吧？
他嘩啦一下抬起手，擼起袖子，顧不得手上的血液沒擦乾，便快步走過去。
小二滿臉怒意，噌地一下拉開木門……
頓時，他的眼睛瞪大，瞳孔急速收縮，就連臉上的怒意也轉變為驚懼之色。
他身形連連倒退，想要開口呼喊，然而他倒退的動作絆倒了旁邊的小木凳。
擺在小木凳上的銅盆哐啷一聲落在地上，滿盆的鮮血潑灑，遮住他的眼睛。
刺啦~
刺啦~
小二的房間重歸寂靜。
……
踏，踏踏……
鈴鐺沒有響，周衡卻忍不住睜開眼睛。
古怪地像是機械般呆板的腳步聲在他房間外的走廊迴盪。
周衡鼻子微微翕動，空氣中隱隱含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