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造化弄人
猜想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
自前幾日的試探後，魏南洲便感覺他所見到的“顧青襄”是假的，但又苦於找不到真正的顧青襄，只能暗中留意、跟蹤假的顧青襄，看看能否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皇天不負苦心人，今日百寶樓收到“顧青襄”遞來的密信，聲稱今日她會和“沈雁洄”在茶樓見面，要求百寶樓利用這個機會殺掉“沈雁洄”。收到信後，楚銘書便告知了魏南洲。
魏南洲在兩人約定時間之前就抵達了茶樓。他一落座就吩咐店小二上了一壺茶，準備看看顧青襄與沈雁洄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果然，“顧青襄”不久後就出現了。魏南洲便在其所定的包廂隔壁開了一個隔間。沒過多久，“沈雁洄”便也來了。
魏南洲自小修煉內力，又作為百寶樓的老大，能夠做到在嘈雜的空間裡捕捉細微的聲音，因此魏南洲不必刻意探看就能把隔壁的談話盡收耳底。
誰知他剛拿起杯子，準備給自已倒一杯茶，便聽見隔壁傳來一聲“青襄姐姐”，而這竟是顧青襄自已的聲音。
與“顧青襄”一同進入隔間的，只有那沈家女子，如果不是顧青襄瘋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此時的沈雁洄才是真正的顧青襄。
被這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況嚇到，魏南洲一時失手，手裡的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幾塊，杯子破碎的聲音在安靜的茶樓裡發出了極大聲響，聽見動靜的店小二急忙推門進來收拾地上的茶水。為免鬧出太大的動靜，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收拾，看眼前的客人一身玄色錦袍，明明容貌俊美，臉上像覆了一層冰霜，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但過了一會兒後，不知是怎麼回事，這位客人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顯示出幾分不屑。店小二疑心是自已哪裡招惹到了這位客人，收拾完便急匆匆退了出去。
魏南洲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誕，顧青襄是沈雁洄，沈雁洄成了顧青襄，而且顧青襄如今所用的身體，竟是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
聽著隔壁的談話，兩人話語間都盡顯試探。魏南洲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唇角浮出幾分苦笑：靈魂互換？還真是造化弄人。
沈家女子故意害人還裝作擔心，惺惺作態，真是好一朵“清純無辜”的白蓮花。但顧青襄言語間，也並不像對此事毫無知覺，甚至刻意誇大了當日的刺殺，好像要以此迷惑那沈雁洄。
重活一世，莫非還轉了性子？
談話漸入尾聲，沈雁洄起身告辭後，魏南洲推開隔間的門，倚在門上，等著顧青襄出來。
於是顧青襄一出隔間便看見魏南洲懶洋洋地倚在隔壁的門上，身形修長，劍眉斜飛入鬢，眼眸中流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唇角漾起淺淺弧度，一襲黑衣也擋不住的張揚肆意。
前一世第一次見魏南洲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漫不經心，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這樣好的少年郎，上一世最後再聽說卻是在戰場上摔斷了腿，顧青襄不免有些唏噓，好端端的怎麼會這個樣子，還是要想個辦法提醒他多注意。
顧青襄正想朝魏南洲問好，他卻搶先開了口，“顧小姐，別來無恙啊。”
顧青襄猛地抬頭看向魏南洲，眼裡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往後退了幾步，攥著帕子的手用力到發白，她不敢相信自已與沈雁洄互換靈魂一事就這樣被魏南洲輕飄飄的說出來了。
但她還是鎮定了情緒，準備矇混過去。
“小侯爺這又是在開什麼玩笑，要找顧小姐，方才她才離開，小侯爺快些出發或許還能追得上。”
魏南洲聞言，玩味地勾了勾唇，唇角噙著一絲痞氣，發笑道：“顧小姐還要否認嗎？不如我提醒一下顧小姐，剛剛的談話……”魏南洲故意放慢了“談話”二字。
眼見對方把證據擺在自已面前，顧青襄想否認也不能了，只是她對於靈魂互換之事這麼快就被人知曉感到驚慌，魏南洲雖然不是什麼壞人，但對方到底怎麼想的還尚不清楚，任何一點變動都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
顧青襄警惕地說：“你想幹什麼？”
魏南洲望了眼身後來往的人，散漫開口：“此處人多口雜，顧小姐，不如進隔間聊？”，說著推開了隔間的門，伸手朝裡示意。
坐下後，顧青襄內心的波濤洶湧還未平復，但她又感到疑惑，魏南洲怎會輕易相信此等怪力亂神的事？
正想著，卻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自然是我聰明，發現了不對勁。”魏南洲故意拖長了腔調。
被他這麼一插科打諢，顧青襄內心的感情倒平復了些許，忍不住輕笑出聲。
魏南洲看著眼前女子的笑顏，前些日子還覺得虛偽的臉，此時倒也不像原先那麼令人生厭了，反而還覺出了幾分可愛。
顧青襄收拾好心情，重新問了剛剛魏南洲沒有回答的問題：“小侯爺現在既知道這個秘密，有何打算？不會是要威脅我吧？”最後一句話顧青襄看似用玩笑的語氣說出，眼睛卻直直地盯著魏南洲，眼神堅定絲毫看不出一點戲謔。
“顧小姐認為呢？”魏南洲也不示弱，意味不明地反問道。
魏南洲本想逗逗顧青襄，但看著對方眼裡愈來愈明顯的嚴肅，急忙解釋到。
“顧小姐想多了，我有什麼好威脅你的，不過感覺有些震驚罷了。”
聽到魏南洲並不打算妨礙自已，顧青襄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隨後又問出了心底的另一個疑惑，“不知小侯爺為何會出現在這，我可不相信是什麼巧合。”
魏南洲語氣悠悠地，故作玄虛道：“這是秘密！”
雖然自已的秘密被看穿，顧青襄倒也沒有一定要魏南洲說出自已的秘密作為交換，她正了正顏色，誠懇到：“無論如何，此事還望小侯爺保密！”
“哦？那於我而言有何好處呢？”魏南洲側首，眼眸中噙著懶散的笑意。
聽了此話，顧青襄感覺越發看不透魏南洲的所作所為了，但有求於人，也只好道：“小侯爺有何要求，我必將盡力做到！”
“這就欠了一個人情了，往後欠人情的地方還多著呢”，魏南洲吊兒郎當地開口。
魏南洲掌握了她的秘密，卻又散漫隨意，三番兩次避重就輕，饒是顧青襄脾氣再好，此時也不免有些氣憤。
看著眼前人有些惱羞成怒的趨勢，魏南洲挑了挑眉，而後指向窗外，“看，下雨了。”
聞言顧青襄也抬眼朝窗外看去，樓外下起了細雨，絲絲縷縷，倒顯得涼颼颼的，看著看著，雨勢轉大，淅淅瀝瀝的，顧青襄正想問對面的魏南洲如何回去，一回頭，對面的小侯爺卻不見了，只剩對面桌子上的一杯茶水。
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
雨聲滴滴答答地落下，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顧青襄心裡頭有些悵然若失：重活一世，沒想到最先認出我的，竟然是本沒有過多交集的魏小侯爺啊。
正在路上走著，顧青襄突然想起：忘了提醒小侯爺留意身邊的人和事！
她掀起了簾子往後一看，下雨的街道空無一人，茶樓也在煙雨朦朧裡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