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鮮豔的紅巾飄揚在胸前
次日。
幽冥堡最外圍的埋骨之地，掛上了新的屍骸。
埋骨之地是幽冥堡合法的廝殺之所和拋屍地區，以惡魔們的性子是不可能在任何地區安分守已，這也是莫爾格特許的地區。
它的範圍並不大，只有幾公里左右，但這裡遍佈屍骨，沖霄的血腥氣息濃郁到幾乎能撕扯任何存在的靈魂，連深淵禿鷲都不願意落下。
埋骨之地出現新的屍體，這本不該是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情。
但不知道是哪個路過的商人散發出了訊息：“聽說了嗎？埋骨之地的新屍骸，是昨天那群殺戮舊日的商人們！”
“他們被殺了，屍體被丟在了埋骨之地。”
“這肯定是來自莫爾格的警告！她太愛革命家米塞裡了，決不允許米塞裡受到任何傷害！”
“嘶，高階魅魔怒髮衝冠，為搏紅顏一笑？”
“是不是看了《米塞裡的典故集》？不會用新詞就別用，紅顏指得是雌性好吧，米塞裡是男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巴努爾的造物技術很強大，米塞裡隨時可以成為女人，而魅魔是男女通吃的。”
有商人在八卦，但也有人在警惕：“米塞裡在幽冥堡的影響力太大了，在這裡傷害米塞裡是不明智的行為。”
“殺戮陣營完蛋了，他們的商人以後再也別想進入幽冥堡了。”
“即便莫爾格不傷害他們，幽冥堡數十萬的底層惡魔們也不會放過殺戮陣營的商人們。”
“反過來說，只要尊重米塞裡，就能在幽冥堡享受極高的待遇。”
“是的，我必須承認這一點！我對外宣揚我是推崇米塞裡的革命思想的商人，我已經有半年沒有在幽冥堡受到底層惡魔的騷擾和欺騙了！”
八卦與謠言永遠分不開，許多關鍵的情報訊息就是這麼透過人們的談論而不斷散播著。
即便有人不相信一向寬容仁慈的米塞裡會真的允許莫爾格痛下殺手，但當越來越多求生的人前往埋骨之地後，都面色沉重的回來了。
很顯然，他們都看到了殺戮陣營的商人們屍體。
有貓女，有熊人，還有斷掉的豹子頭...死狀十分悽慘，顯然在生前遭遇了極大的折磨和刑罰。
這一刻，即便再有懷疑的人也不得不相信這一點了。
他們無比確信，那就是殺戮陣營商人們的屍體，做不了假，無比真實。
米塞裡，他真的動刀子了！
這件事情，不只是讓幽冥堡附近的生物們感覺到米塞裡的冷酷無情，也讓幽冥堡內部的惡魔革命同志們有不小的騷動。
在革命分割槽的內部，有一些底層惡魔出現了不同的意見。
部分善於思考的惡魔，它們第一次提出反對意見，認為米塞裡這是在罔顧自已制定的革命綱要。
謹慎用武，優待俘虜，非必要不開啟戰鬥...這本就是革命的核心思想，是對於軍事、武力等鬥爭的具體指導思想。
米塞裡的許多書裡都明確提出了：槍桿子是革命的必要條件，但越是擁有強大的武力，越是要慎重使用和對待；革命的行為與過程不能成為培養暴君的器皿，不能成為剝削者手裡的刀子，它應該是保衛人民的堅強力量與後盾！
米塞裡認可武力的價值，但同時強調使用武力的方式、以及武力本身的立場。
但此刻看起來，米塞裡似乎忘記了自已的初衷。
他讓這群俘虜用極為殘酷的方式死去了。
面對內部惡魔們的議論與抗議，瑪麗想進行比較粗暴的鎮壓與管教，但被蘇煜取消了。
在第三天的全城惡魔集體早課上，在大禮堂內，蘇煜親自出面，對自已的行為作出瞭解釋。
“殺人者，人恆殺之，刺殺革命領袖的行為是錯誤的，是革命的敵人，是需要被剷除的障礙。”
“但同時，我在這些天裡聽到了一些有建設意見的指責。”
“你們說，我可以殺死敵人，但不應該是用這樣冷酷的方式，這與其餘的普通惡魔和壓迫者們沒有本質的區別。”
“剝奪生命本就是最高的刑罰，不應該讓它的存在變色，不應該讓它汙染純潔的革命思想。”
蘇煜站在大禮堂上，他平靜又誠懇的表態：“是的，先生們，你們說的對。”
“我做錯了事情。”
“我必須要向大家，向全體革命同志表態：我，米塞裡，我並非是一個全知全能的聖人。”
“我和在座的每一位同志一樣，我都是有獨立思想、有獨立行為、會憤怒也會憂傷，更會犯錯的存在。”
“但正是因為我們會犯錯，所以我們才需要革命思想的引導，革命不是我米塞裡一個人的所有物，而是每一位革命同志的思想。”
“我應該接受你們的監督，去積極彌補我犯下的錯誤。”
蘇煜在認錯！
偉大的革命領袖米塞裡，他當著所有同志的面，承認了自已的錯誤，承認了自已因為憤怒而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整個大禮堂的所有革命惡魔們都震驚了，它們直勾勾的看著站在最中央的蘇煜，看到了他臉上的愧疚，那並不是虛假的。
惡魔們對靈魂十分敏感，它們都在此刻看到了米塞裡靈魂裡的慚愧，以及那一抹糾結與普通。
是的。
他和我們沒有區別，不是擁有神聖光芒，不可侵犯的存在，也不是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大人。
他和每一個革命同志一樣，都是普通、弱小、會做錯事情的個體。
但越是這樣的米塞裡，才越真實，襯托著革命的本身也愈發的真實。
這一刻，許多惡魔漸漸明悟了。
它們齊刷刷的看著蘇煜，眼神裡沒有責怪與質疑，只有一種淡淡的昇華。
米塞裡不是高高在上的革命領袖，當認識到這一點之後，更多的惡魔卻依然堅持米塞裡的獨立性和不可替代性。
只有米塞裡！
只有真正的革命家，才能做到這些！
格物致知，知我知行，言行一致。
毫無疑問，米塞裡是真正的革命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在詮釋革命的思想本身！
即便行走在最艱難道路上，卻依然不肯放棄，即便不斷地犯錯，也要努力找出真正沒有壓迫世界的那一天！
“是的，米塞裡說的對，沒有任何人不會做錯事情。”
“不能因為米塞裡做錯了一件小事，就否決了他的功績，功過在身才是完整的靈魂。”
“如果是我們呢？是我們犯了錯，難道我們也甘心就這樣脫離了革命嗎？我不會甘心的，我更願意去將功補過。”
“米塞裡只是做一個正常靈魂該做的事情，他死過一次了！他被人殺死了，他難道不該復仇嗎！”
“我應該認同他，他解放了我，讓我明白了靈魂真正存在的含義和使用，他都不嫌棄我是惡魔，我有什麼資格去指責聖明的米塞裡？”
在惡魔們不約而同的思考中，蘇煜的聲音逐漸清朗。
“先生們！我宣佈，為了懲罰我的過錯，我將在一個月後前往殺戮陣營！”
“是的，這是一次負荊請罪的交流，我希望能用我誠懇的行為，讓殺戮舊日瞭解到，我無意於他們為敵！”
“我會爭取到他們的諒解，即便此行充滿了危險！”
蘇煜的宣佈，讓更多的惡魔震驚了。
要前往殺戮陣營的地盤？
這是極為冒險的行為！
人家可是派刺客來殺你了，而且成功了一次！
在這樣有極端矛盾的情況下，米塞裡依然想著能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
“為什麼！”
有惡魔在大聲詢問，人群裡的詢問聲還有些顫抖：“是為了不讓壓迫重現嗎？是為了避免兩大陣營的戰鬥，會損傷兩個舊日的底層人民嗎？”
“是的。”
蘇煜微笑著回應，點頭認可了這個想法：“任何戰爭的啟動，受傷的永遠是人民。”
“我們身為革命的先驅者，有無數的理由站在人民的面前，為了人民的利益做無窮盡的鬥爭。”
“我願意為兩大陣營的人民揹負所有痛苦，也不想它們在戰爭的痛苦裡哀嚎絕望。”
“這不只是革命存在的意義，也是我身為痛苦舊日代言人的使命。”
蘇煜抬起手，在大聲的宣佈：“我該用我的身體與靈魂，承擔世界之痛！承擔人民之苦！為了革命的不朽與永存！”
整個大禮堂，無比的寂靜！
所有惡魔連大氣都不敢喘，眼神無比激動的看著他。
越是底層惡魔，越能瞭解米塞裡的偉大！
無論是任何勢力，不論舊日還是惡魔，底層的存在都是被壓迫的存在。
就像是深淵世界裡最出名的血戰，無窮盡的底層惡魔會被惡魔君主驅趕到血戰裡，是用無窮的屍骸堆積成強者的成功之路！
深淵裡的惡魔無窮盡之多，但強者卻少得可憐。
註定有人會成為屍骸的一部分，但如果是你、是我、是他，我們本身會願意嗎？
不！
沒有人願意成為屍骸！沒有人願意被成功者踩在腳下！
我們生來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該承擔這些，不該去揹負這些痛苦！
但以前，從未有人站出來為我們這些不值一提的螻蟻而吶喊，只有米塞裡！他做到了！他正在做！
許多惡魔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米塞裡文集裡的那句話。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覺無力發光的，那就蜷伏於牆角。”
“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已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已更勇敢熱情的人們。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不要批評正在吶喊的人們，因為他們發出的光，會在某一天照耀到你！”
這一刻，有許多新加入革命的底層惡魔們，似乎明白了革命的偉大。
以我之身，開闢前路。
如果終究有人要走出第一步，那為什麼不能是我！
做革命的持火人，讓革命之光璀璨閃耀！
這是無法替代的偉大，是超越靈魂的思想意識！
蘇煜的聲音還在沉默的大禮堂內迴盪，依舊是那麼的震耳欲聾！
“但先生們！我也同樣為你們感到驕傲！”
“你們的獨立認知，真正覺醒中！你們學會了批評我，學會了證實我的錯誤！”
“這是讓我欣慰的，這才是正確的革命之路！”
“革命不是一言堂，尤其是在革命分期的開端，我們仍需要更多正確和勇敢的聲音！”
“請維持它現在該有的態度和覺悟，讓世界看到我們的力量！”
蘇煜停頓了，他微微舉起了右手，握緊拳頭，拳心向外，放在了腦袋旁邊。
“先生們，誦唱吧！最光榮的使命！”
在蘇煜的號召下，已經有惡魔們開始了打破了沉默，整齊劃一的聲音在大禮堂內響起。
“我們革命思想的接班人！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
“愛集體，愛人民！鮮豔的紅領巾飄揚在胸前！”
“不怕困難，不怕敵人，頑強學習，堅決鬥爭！”
......
激昂熱血的歌聲在迴盪，形成浪潮，傳在大禮堂之外，被許多路過的人們聽見。
有新的商人在詫異，但很快有老商人在低聲解釋：“這是幽冥堡的特色，革命惡魔們在特殊的日子裡都會歌唱這首歌，它出自《米塞裡革命鬥爭歌曲大全》。”
原本應該是陰森恐怖，代表邪惡的惡魔語言。
但在熱血富有鬥志的曲調中，也有振奮人心的激動感！
節奏鮮明，聲音洪亮！
是正義的，也是光明的！
“嗯...”
大禮堂內，蘇煜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邊正在小聲一起大合唱的瑪麗，小聲問道。
“瑪麗，幽冥堡分割槽的革命鬥志歌，你挑的是這首嗎？我以為是咱們在莊園裡唱的那首...”
“啊，您不滿意嗎？”
瑪麗一愣，微笑著解釋：“我覺得這首比莊園裡的那首更好聽呢。”
蘇煜清晰的記得，莊園裡唱著的是國際歌，但為了豐富革命同志們的業餘生活，他還記錄了公佈了許多相關風格的革命歌曲，都富有鮮明的紅色思想色彩。
但他沒想到，瑪麗居然挑了這麼一首作為幽冥堡分割槽的革命鬥爭歌。
最讓蘇煜感到震驚的是，當他抬頭看向前方大禮堂。
那數十萬的惡魔們，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根紅領帶，以特殊的穿戴方式別在了脖子上，落在胸前飄揚。
草！
真是紅領巾！
深淵世界，驚現紅領巾！
蘇煜麻了，不用問，這肯定是瑪麗的手筆，她為了契合歌詞裡的含義，真在幽冥堡革命分割槽弄出了紅領巾作為標記。
該怎麼說呢。
蘇煜託著下巴，聽著耳邊激昂的歌聲，突然感覺還挺不錯的。
至少事實證明，無論是人類還是惡魔，只要能理解革命思想，就能融入革命之中。
紅色之火，現在已經不再是火種了，而是已經開始逐漸沸騰的火焰了。
“等等。”
蘇煜突然微眯起眼睛，他看到了。
在前方的惡魔群體中，有幾個人正在不動聲色的退場。
它們太顯眼了。
因為它們沒戴紅領巾！
“有趣。”
蘇煜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浮現：“小蛇們，果然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