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竽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包間的,渾身上下已經沒知覺了,遊魂一般,坐下來後沒吃幾口就擱下了筷子。

“不再吃點嗎?”江淮寧總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關於她的一切。

聽完沈黎一番剖明心跡的話後,陸竽連坐在他邊上都感覺如坐針氈,面對這樣的關心,她自然無法生出別的情緒,只覺得心慌。

“沒有,我吃好了。”陸竽聲音低弱,一雙明眸蒙了層灰暗的色彩,情緒的低沉直接反映到臉上,“你吃吧。”

她覺得包間裡很悶,想要出去透透氣,可她剛從外面進來,突然出去會顯得奇怪,只能硬撐著坐在這裡。

江淮寧眼睫低垂,瞄向她面前空著的白瓷小碗:“要不再喝碗排骨湯?回去還得上三節晚自習,不多吃點會餓。”

他給出的理由輕易說服了陸竽。

高三生課業任務重,腦力使用太多,堪比消耗體力,確實很容易餓。

見陸竽面色一轉,江淮寧便知她聽進了他的話,順手想幫她盛湯,沒曾想這次被她拒絕。陸竽搶在他前面,拿走了排骨湯裡的白瓷湯勺:“我自己來吧。”

聲音有些僵硬,不自然。

江淮寧倒也沒多想,端起碗給自己添了米飯,就著桌上的菜吃。

幾人吃得差不多了,江淮寧從餐桌旁的櫃子上取來蛋糕開啟,他沒那麼講究儀式感,蠟燭不插,也不許願,直接就將蛋糕給切了。

在座的男生居多,除了沈歡,其餘的沒幾個愛吃甜口的食物,尤其是一看就很甜膩的粉色草莓蛋糕。

江淮寧切了一塊裝進碟子裡,先端給陸竽,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張璟就竄過來,挖了一團奶油抹在江淮寧白皙如玉的臉上:“壽星不增添點色彩怎麼能行?”

粉色奶油沾上冷玉般的臉龐,柔化了清晰分明的線條,像只軟乎乎的布偶貓。

江淮寧斷不可能示弱,手指勾起一團奶油報復回去。

張璟大叫著跳開:“我靠,我就開個玩笑,你至於下手這麼狠嗎?”

江淮寧把奶油抹到他腦袋上了!

包間裡不知怎麼上演了“抹奶油大戰”,陸竽的位子離江淮寧最近,他們捉弄壽星,她正吃著蛋糕,無辜被波及,不知從哪兒飛過來的一團奶油沾在她額頭。

她一愣,用指腹抹去,還沒來得及擦掉指尖上一抹粉色奶油,下一秒,又橫空飛來一坨,糊在了她鼻尖上。

江淮寧身上的淺灰色衛衣幾乎不能看了,大喊一聲:“停停停,別鬧了!還吃不吃了!”

沈歡氣喘吁吁:“媽的,我都沒吃幾口,全讓你們霍霍了。”

“要怪就怪張璟這個瘋子,是他先挑起的。”李元超指著張璟那張花貓臉,剛準備罵他幾句,突然被他滑稽的樣子逗笑。

張璟拿溼紙巾搓臉,喊聲冤枉:“別推到我頭上,你們沒有鬧嗎?艹,我褲子上都是,這可怎麼弄乾淨?”

“你活該。”江淮寧也在打理自己。

一群狼狽的人裡,唯獨沈黎最乾淨,遠遠地看著他們,唇角彎起一絲弧度。

不過片刻,那抹弧度在目睹江淮寧捏著溼紙巾走向陸竽時,驀然僵住,收斂於無形。

“你臉上怎麼也糊了奶油?”

清潤的嗓音在陸竽耳邊響起,隨即,江淮寧拿紙巾給她擦臉,微涼的觸感輕撫過她的額角,然後是鼻尖。

覺察到一道目光盯著自己,陸竽心頭一跳,慌忙退後一步避開,手忙腳亂拿過他手裡的紙巾:“我自己擦,我自己擦……”

江淮寧的手懸在那裡,不上不下,來不及收回,平添一絲尷尬。

“江淮寧。”

沈黎忽然叫他,聲音裡幾分急切。

江淮寧平靜地側目朝她看去,沈黎從掛在座椅靠背上的帆布包裡拿出一個盒子:“送你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她去年送的禮物江淮寧就心有餘悸,因而遲遲沒有接過來。

包間裡一瞬寂靜,幾雙眼睛望過來,隱有好奇。江淮寧不想當眾讓女孩子尷尬,猶豫著接了過來。

張璟慫恿他開啟看看,沈歡也在一旁幫腔。

江淮寧耐不住他們起鬨,拆開禮物盒,是一副頭戴式耳機,隨意一瞥,看見了耳機一側印著名聲響噹噹的logo,主打降噪,價格不低。

張璟也看出來了,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我前段時間剛好想買一副降噪耳機,這款官方售價兩千七百九十九,女神也太大手筆了。”

沒捨得買的耳機此刻就出現在眼前,張璟眼裡的豔羨快要溢位來,反覆觀看摩挲,嘖嘖個不停。

“嘖,這流暢的機型,嘖,這酷炫的設計,嘖,這低調深沉的顏色,將成為我今晚做夢的素材。”

聽他接連讚歎,江淮寧暗暗嘆息,他已經開始發愁明年要怎麼回禮了。

陸竽悄然退至窗邊,出發時滿心的歡喜已經所剩無幾,她一下又一下機械地擦著臉上已經不存在的奶油,直擦到面板泛紅。

她的禮物,突然就拿不出手了。

——

返回學校,陸竽沉默了一路,最終還是決定把禮物送出去。

除了送給江淮寧,她也沒有別的用途了,退掉是不可能的,她上週五跟袁冬梅一起出校門買的。

讓江淮寧在教室門口等一下,陸竽回班裡拿了一個大盒子,跑過去遞給他,氣聲微喘:“生日快樂。”

江淮寧一句話還沒說,班裡就有同學在起鬨,怪叫聲不斷。

陸竽經不住這種場面,被嚇跑了。

江淮寧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薄唇翹起,轉過頭朝向教室,頃刻間換了一副臉色,臉上的溫柔不見,化作深濃的無奈:“看戲看夠了沒?”

相處了快兩個學期,彼此間生疏不再,熟絡後只剩嬉皮笑臉:“沒看夠,能把女主角叫回來繼續演嗎?”

江淮寧一腳踏進教室,板著臉佯怒:“行啊,收費。”

“收費也看。”

“哈哈哈——”

“欸,校草,三班的陸竽同學送你什麼?”

“去去去,人家送的禮物為什麼要給你看,你真是臉大如盆。”

“李元超你是不是暗戀校草,怎麼這麼維護他!”

“再亂說我打歪你的頭。”

李元超衝過去跳起來壓在那人背上,前桌一個男生見狀,立刻丟下手裡握著的筆,趴在李元超背上,轉瞬間,一個接一個玩起了“疊羅漢”的遊戲。

江淮寧承認一開始對他們產生了錯誤的認知,誤以為他們是一根根呆板的木頭,只知學習不知其他。

相處近一年,他逐漸發現這群人骨子裡比誰都幼稚。

——

夜晚的星星如散落的棋子,透窗看出去,每一顆都那麼閃亮,獨一無二,目測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

江淮寧腳上換了新的球鞋,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

沒有其他人在場,他眼裡的笑意滿溢,明燦如天邊懸掛的星辰。

陸竽送了他一雙球鞋,她可能有提前觀察過,跟他用的書包是同一個運動品牌,正好他又喜歡打籃球。

他想要立刻告訴她,他很喜歡她送的生日禮物。

想到陸竽平時手機不開機,他只能按捺住發訊息的念頭。大晚上像個傻子一樣,繞著房間踱步,也沒考慮到樓下的住戶會不會投訴他擾民。

第二天下午那節體育課上,江淮寧穿了陸竽送的球鞋,在籃球場上跟人打球。

陸竽仍舊坐在那棵光禿禿的柳樹下,只有她一個人,袁冬梅不在。她最近感冒了,在學校醫務室開了三次藥,反反覆覆不起作用,於是找班主任請假,趁著體育課到外面的醫院做檢查。

陸竽原想陪她去,被她拒絕了。

袁冬梅的原話是,我男朋友請假陪我去醫院,你要當電燈泡嗎?

陸竽很識趣,趕忙搖頭,不,她才不要當鋥光瓦亮的燈泡。

袁冬梅摸摸她腦袋,展開笑顏,像個慈祥的老母親,乖,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陸竽想起她臨走時那副開心的樣子,彷彿生病是一件多麼值得慶祝的事。陸竽沒談過戀愛,不懂戀愛中的人怎會如此傻。

陸竽從羽絨服寬大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線圈本,這是她在家裡閒暇時用來畫畫的本子,被她無意間裝進書包,帶到了學校裡。

翻過前面幾頁,停在空白的那一頁,她從另一邊口袋拿出一支黑色中性筆,望了望遠處那個奔跑跳躍的身影,提筆勾勒線條。

她早就注意到了,江淮寧穿的是她送的鞋。

限量版的球鞋她沒有渠道購買,普通的球鞋卻很好買,縣城裡的大商場有一些知名的運動品牌店。

她記住了江淮寧背的書包的牌子,直奔這個牌子的門店,挑了一雙新出的白色球鞋,花了將近五百塊。

與沈黎的禮物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可那禮物是按照江淮寧的碼數買的,除了送他,別無他用。

陸竽輕聲嘆氣,沒注意到打完一場球的江淮寧走到她身邊,他手腕撐著膝蓋,躬身俯下脖頸。

略重的喘息聲落在耳畔,隨後是一道笑意盎然的嗓音:“在畫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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