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竽踏下飲品店門口的臺階，不期然留意到附近開了一家麵包店，透明櫥窗裡的貨櫃上擺著各式各樣誘人的麵包。
陸竽是麵包腦袋，完全無法抵抗麵包的誘惑，她拽了拽江淮寧的手臂：“我們去買點麵包吧，我想吃。”
江淮寧好笑：“到底是來故地重遊還是來打卡曨高周邊小吃的？”
“兩者都是。”
陸竽說著往麵包店走，江淮寧連忙抬步跟上。
兩人進了麵包店，陸竽把手裡沒吃完的聖代遞給江淮寧，讓他幫自己拿。她的心思已經飛到麵包上了。
掛著咖啡色揹帶工作服的店員過來，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持夾子，將陸竽選的麵包放在墊了紙的托盤上。
不大的木質托盤很快放滿了。
江淮寧微微咋舌：“麵包保質期很短的，你確定你能吃完？”
店員偷偷地笑了，陸竽側眸看了一眼托盤上快堆成小山的麵包，確實挑得有點多。她強迫自己就此打住：“就要這些，結賬。”
店員領著她到收銀臺前，付完錢，陸竽提著兩大袋麵包跟江淮寧出去。她小聲說：“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差點把人家店搬空……”
一個“了”字沒說出來，聲音戛然而止，她望著他手裡空空如也的塑膠杯：“我的聖代呢？”
江淮寧回答得毫不心虛：“我吃了。”
“……”
陸竽視線微抬，某人唇角還沾著一點巧克力的褐色，她的惱怒沒能持續三秒鐘，撲哧一聲笑出來。陸竽翻出一張紙巾給他，點了點自己的唇角：“擦擦吧，作案太不仔細了，居然留下這麼明顯的罪證。”
江淮寧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
陸竽笑：“左邊。”
江淮寧捏著紙巾擦了下左邊的嘴角。
陸竽從他手裡拿過自己那杯喝的，插上吸管吸了一口，滿滿的鮮橙味道。江淮寧牽著她過馬路，校門近在眼前，穿制服的門衛在陰涼處巡邏。
陸竽咕咚嚥下口中清涼的飲料，視線在門衛身上停留了幾秒，生出一絲顧慮：“你說門衛大叔會不會攔著不讓我們進去？”
江淮寧想了想，說：“有可能。聽說學校的管理一年比一年嚴。”
“啊？”陸竽臉色一變，“那怎麼辦？我們肯定進不去。”
“雖然學校翻新過多次，這麼多年唯一沒變的就是校服樣式。”江淮寧壓低聲音唬她，“我們穿著校服，應該不會被懷疑。表情自然一點，別跟門衛對視，大大方方走進去就行了。我記得以前進校門不查出入證，只有出校門的時候查。”
陸竽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點點頭，迅速調整好表情，裝出一副坦然的樣子，腳步慢悠悠地往前邁，不敢走太快怕被看出來心虛。
江淮寧抿著唇，忍住快要漫出嘴角的那抹笑，跟她一樣淡定自若地靠近校門。
就在陸竽以為勝利在望時，雙手背在身後的門衛大叔攔住了他們，一張臉不怒自威：“你們兩個，不到放學時間怎麼出去的？”
看到他們拎著一堆吃的喝的，門衛第一反應是兩個學生剛開學沒收心，貪玩逃課。只是不知他們是混出校門的，還是翻牆出去的。不管哪一種都違反校規。
江淮寧長了一張周正的學霸臉，就連身上的氣質也不像是會說謊的，他清了清嗓子，語氣正經，說出來的話卻是胡編亂造的。
“門衛大叔，我們是高三奧賽班的學生。我同桌生病了，我帶她出來看病，跟班主任請過假。”
他的說辭太離譜，陸竽的腦子一時沒能跟上，一臉“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看他。
江淮寧對著她眨了眨眼。陸竽心領神會，朝門衛大叔點了下頭，捂著唇佯裝咳嗽。
門衛半信半疑：“什麼時候出去的？我對你們怎麼沒印象？”
“第二節大課間。”江淮寧繼續睜著眼睛說瞎話。
別說門衛大叔，陸竽都覺得他這套謊話編得漏洞百出。
結果卻超乎她的想象，門衛一揮手放他們進去了。
陸竽臉色茫然，亦步亦趨地跟在江淮寧身後，走了很長一段路，她才敢回頭，已經看不見學校大門了。她仍不相信他們就這麼進來了：“這樣也行？”
江淮寧面色輕鬆，喝了口冷飲：“怎麼樣，我的演技還行吧。”
陸竽想起他編的那段瞎話，掐了下他的手臂：“你怎麼不說你生病了？”
“你傻不傻，我一個男生生病還需要女同學陪著去？”江淮寧一語點破。
陸竽啞口無言，默默地豎起大拇指。她沒想到這一點。
距離中午放學沒幾分鐘了，學校裡安靜空蕩，兩人漫無目的地閒逛。路過小操場，哪個班在上體育課，一群男生在籃球場上追逐，旁邊的綠茵草坪上坐著三三兩兩的女生，邊看球賽邊聊天。
陸竽透過那群男生，彷彿看見了以前的江淮寧。
江淮寧瞥了她一眼，見她眼神裡流露出幾分迷離，語氣古里古怪：“以前你都沒怎麼看我打籃球，看別人倒是挺起勁。”
時隔多年的一口老陳醋散發出來，味道夠嗆人的。
陸竽收了視線，也不解釋自己為什麼走神。她扭頭看一眼江淮寧，他的校服外套早脫下來了，穿著裡面的白色翻領短袖，胸口印著校徽。混在那群男生當中絲毫不違和。
“我看他們打得太菜了，你去陪著練練？”陸竽指著烈日下奔跑的少年，慫恿道。
話剛說完她就意識到不太妥，連忙收回：“算了，還是別打了。你的手臂恢復沒多久，萬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江淮寧把外套和剩了半杯的飲料交給她：“打個半場沒問題。”
他走上籃球場，陸竽站在樹蔭下沒動，遠遠看著，他跟那群男生說了什麼。伴隨著一聲口哨響，比賽拉開了序幕。
草坪上圍觀的女生們的注意力從聊天的話題轉移到球場上。陸竽距離她們不遠，聽到了剋制的驚呼聲。
“我就一會兒沒看，怎麼多了個人？”
“好帥啊，哪個班的？今天還有別的班上體育嗎？”
“沒有吧，集合的時候沒看到操場有其他班的學生。”
“哎哎哎，你們覺不覺得那個男生好像有點眼熟，在哪裡見過，想不起來了。”
人數不夠，球場上打的是3V3，江淮寧跟同一隊的另外兩個男生不熟，配合起來不太默契，在他緊急地部署下，比分拉開了十幾分的差距。
一場玩鬧性質的球賽，整個操場都轟動了。那些散落在別的地方的學生聽到歡呼聲，紛紛跑過來觀看比賽。
放學鈴打響，他們也不捨得離開，絲毫不擔心去晚了食堂沒飯。
陸竽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機對著江淮寧拍影片。
周圍有學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暗暗吃驚，這位女同學怎麼有膽子把手機拿出來。雖然放學了，如果被老師逮住，照樣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打完半場，江淮寧的髮梢被汗水打溼了半截，大口喘著氣，從球場退下來。兩個隊友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吆喝著再來半場。
青春期的少年熱愛運動，精力旺盛到用不完，少吃一頓飯而已，比不過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籃球賽。
江淮寧背對著他們邊走邊擺了擺手，拒絕了。
他朝著陸竽所在的方向走去，半道被一個高個女生伸出來的手臂攔住了，纖細的手指握住一瓶礦泉水，遞到他面前：“給你喝的。”
江淮寧頓了下，禮貌地說了聲謝謝，沒接礦泉水，繞開她的手臂，從陸竽手裡拿走那半杯飲料。冰塊融化得一點不剩，導致飲料的味道有些寡淡，他一口氣喝完，帶著陸竽離開。
陸竽不僅不吃醋，還開玩笑似的說：“江校草魅力不減當年啊。”
江淮寧瞅著她，語調幽怨：“你剛剛怎麼不站出來說我是你老公？”
“不要亂改劇本，我們現在扮演的是高中生！”陸竽俏皮地眨了兩下眼睛，勸他清醒一點，“我如果說你是我老公，我們就是早戀。你想被抓到年級主任面前做檢討嗎？”
什麼早戀哦，他們領了證，是法律承認的夫妻。江淮寧心裡這麼想，行動上十分配合地點頭，滿足她演戲的慾望：“你說得對。”
沉寂的校園因放學變得熱鬧，人群如潮水，從教學樓奔騰而出，湧向食堂的方向，有的學生甚至用上了百米衝刺的速度。
陸竽看著他們，回憶往昔，語氣多了一絲悵惘：“我們那時候也是這樣吧？放學鈴一響就迫不及待往食堂跑，生怕晚了要排長長的隊。”
“嗯。”
他們避開了去食堂的路，從旁邊走，到了行政樓前，門廊下的玻璃櫥窗裡貼著往屆優秀畢業生的照片。
陸竽粗略地掃過去一眼，就從那些優秀畢業生中找到了江淮寧，指著他的照片興奮道：“哇，你的照片過了這麼多年還貼在上面，怪不得剛剛在籃球場上那群小學妹說你眼熟。她們估計都看過你的照片。”
江淮寧謙虛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學弟學妹們當然比我厲害。”
陸竽蹦到櫥窗前，比了個俗氣的剪刀手，豎起的兩根手指剛好卡在照片上江淮寧的下巴處，笑眼彎彎地說：“幫我跟2014屆南合省理科狀元合個影。”見他站著不動，她催促，“快點。”
江淮寧低下脖頸，笑得肩膀都在抖，而後撩起眼簾，眼神鎖住她：“真人在這裡你不拍，跟照片合什麼影？”
他不理解。
陸竽一本正經地解釋：“真人是2021年的江淮寧，照片上是2014年的江淮寧，我要和2014年的江淮寧合影。”
江淮寧被她的邏輯折服，無奈一笑：“行，讓你和2014年的江淮寧合個影。”
他拿出手機，給她和照片裡的人拍了張合照。
陸竽接過手機看了眼，不吝誇讚：“江淮寧，你的拍照技術進步了誒，拍得好有感覺。怎麼說呢，讓我想想……”她點了點下巴，“有種時空交錯的氛圍感。”
江淮寧抬起手臂摟著她的肩，低頭跟她一起看，脫口而出：“是我老婆上鏡。”
陸竽臉熱，屈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兩人正沉浸在甜蜜的氣氛裡，遠處突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那邊兩個，哪個班的，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