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竽努力回憶,奈何完全不記得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素來要強的她怎麼可能輕易服輸,她反擊道:“照你這麼說,我比你更先表白。”

眾位同學快笑死了,他們倆這是槓上了嗎?沒必要啊。一個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而已,不必這麼較真。

江淮寧也問:“什麼時候?”

陸竽說:“高二運動會結束那天,班級聚餐,玩遊戲的時候!”

江淮寧當然沒有忘記,他們玩的是“你說我猜”,即一人負責比劃卡片上的詞彙,另一人猜答案。他和陸竽抽到同樣的數字,被分到一組。他抽到的卡片上寫著“我喜歡你”,要引導陸竽說出這句話。

這件事在場的同學都有印象。

江淮寧沉默了。

“江校草,你還有更早的證據嗎?”付尚澤大笑,“沒有的話,確實算我們陸竽先表的白哦。”

江淮寧舉起一隻手,宣佈認輸。

當眾戳穿女朋友已經很不給她面子了,再較真就真的要吵架了。他捨不得跟她吵,方才不過是陡然想到愚人節告白那件事,憋在心裡不吐不快。

陸竽得意地仰起下巴:“這局算我過了吧?”

付尚澤豎大拇指:“算算算,你厲害。”

陸竽拿起果盤裡一瓣橙子咬在嘴裡,閒適地撥動轉盤,指標飛速轉動,停下來時,指向一個男同學。

剩下的陸竽就沒再關注了,她吃完橙子,江淮寧剛好遞過來一張溼紙巾給她擦手。她身體微微朝他傾斜,看著就像靠在他肩上:“你什麼時候跟我表白了?”

江淮寧捏著她蔥白一樣的手指,一根一根擦乾淨:“不是說了,愚人節。”

“愚人節什麼時候?早上,中午,還是晚上?我怎麼沒印象?”陸竽扶著額角,作思索狀,不敢相信自己的記性差到這種地步。

用完的紙巾丟進垃圾桶裡,江淮寧垂著眸子,試圖讀懂她的表情:“你是不是在演?”

陸竽大呼:“我沒演戲,真不記得了!”

說完她才發覺聲音有點大,連忙捂了捂嘴。

“你難道不是因為擔心談戀愛影響學習才拒絕我的?”江淮寧貼心地為她找好了藉口,“不用演。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你拒絕我的事了。”

他在說什麼啊,陸竽越發困惑。她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現障礙了,一句也聽不明白。

江淮寧定定地看著她,不再言語。

“我真沒演戲!我發誓!”陸竽急了,“騙你我沒頭髮!”

這是一個正值美好年華的少女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誓言了。

陸竽情緒激動沒收住音量,周圍的同學顧不上玩遊戲,怔愣地看著他們。

付尚澤試探性地問:“你們在吵架?就為了誰先表白這事兒?”聽起來屬實滑稽。

江淮寧和陸竽異口同聲:“沒有。”

他們私下怎麼理論都沒關係,別人摻和進來就沒必要了。

付尚澤不信:“我都聽到了,校草你說愚人節那天確實表白了,陸竽印象里根本沒這回事,你們兩個一定有個人記錯了。”

陸竽為自己的記憶力擔保:“記錯的人不是我。”

江淮寧手搭在膝蓋上,身體整個側過來面朝她,要笑不笑:“你確定?”

他的眼神堅定、有力,太容易使人信服,陸竽差點就動搖了,她晃了下神,很快堅持答案:“確定。”

“行。我們打個賭,我要是向你表白過,你就輸了,輸的人……”江淮寧停頓一下,臨時起的意,沒想好給她一個什麼樣的懲罰,“這樣,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輸的人不許拒絕。”

陸竽受不了激將法:“賭就賭,我還怕你不成?”

圍觀群眾愣了幾秒,突然爆發出笑聲,江校草和陸竽談戀愛怎麼是這個畫風。俊男美女在一起,他們以為會跟偶像劇一樣清新浪漫,眼前一幕真是跌破眼鏡。

陸竽雙手抱臂:“你就說你怎麼證明吧。”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有人證。”江淮寧說話的間隙,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找到沈歡的號碼撥過去,開了擴音,目的是讓陸竽聽清楚。

沈歡秒接:“老江,你打電話邀請我也沒用,我真抽不開身去參加同學聚會。我外公外婆來了,我得陪……”

江淮寧沒空聽他廢話:“我問你,去年愚人節,我讓你交給陸竽兩封信,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沈歡愣了愣,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老實回答,“兩封信上寫了標號,提醒她按照標號看信對吧?”

江淮寧說話的時候注視著陸竽,眼見她的眼神漸漸往驚詫、難以置信過渡,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神情。不是他非要佔上風,是讓她清楚,他過去潛藏的愛意是真實存在的。

“你怎麼說?”江淮寧眼眸輕眨,眼底的溫柔被包廂裡的燈光最大限度放大。

電話裡沈歡不解:“什麼怎麼說?”

“沒問你。”跟他說話,江淮寧聲音沒溫度,像隨便應付。

經過漫長的沉默,陸竽不禁開始懷疑自己記憶錯亂:“你說兩封信?什麼信?我沒收到信。江淮寧,我沒騙你,我真沒收到。”

江淮寧也開始懷疑自己了,手指骨節輕抵眉心,留意到沒結束通話的電話,他把問題丟給沈歡:“我讓你送的信,你送到沒有?”

沈歡慢了幾秒鐘:“這句是問我的?”

“嗯。”

“我當然送到了。”

陸竽奪過江淮寧的手機,她爭論的物件變成了沈歡:“你沒給過我信!”

沈歡懵了:“我給了,我記得當時……”

當時,他拿著江淮寧的信給陸竽,陸竽不在班裡,有同學叫他去班主任辦公室,剛好他姐在走廊上,他把信給他姐了,讓她見到陸竽後交給她。因為他不確定班主任訓他多久,怕誤了事。後來,他發現被騙,回到班上,陸竽已經在座位上,沈黎也離開了,他就以為沈黎把信給了陸竽。

“那個,我確實沒親手交給你,我讓我姐給你了。”沈歡底氣不足地撓了撓眉心,“她沒給你嗎?”

他從江淮寧和陸竽的對話裡琢磨出一點內容,陸竽沒收到信,江淮寧以為她收到了。

沈歡思緒百轉,驚愕道:“老江,你那兩封信是情書?”

“不關你的事。”

江淮寧沒正面回答,掛了電話,臉色黑沉得可怕。

包廂裡不知安靜了多久,在座所有人都釐清了事情原委。

江淮寧寫給陸竽的情書,沒有順利送到陸竽手裡,傳信的人是沈歡,沈歡明確說給了沈黎,那麼出問題的人只有可能是沈黎。

沈黎,文科重點班的女神,一張清純動人的初戀臉,俘獲了無數少年的心,常跟在江淮寧左右,似乎是喜歡他,但她總端著架子,讓人看不清她的心思。要說不喜歡他,又沒見她對哪個男生那麼熱情。

張穎道出了這一刻大家心裡的想法:“搞了半天,不是你倆記憶有誤,是沈黎昧下了江校草的情書,陸竽什麼都不知道。這不是妥妥的心機白蓮花嗎?還好你倆在一起了,不然她豈不是拆散了一對有緣人。”

她說這話時一副諷刺語氣,也讓大家認清了沈黎是個什麼樣的人,女神濾鏡碎了一地。

——

沈歡電話被掛,想問的話也被迫中止,他回想江淮寧最後說的那句,可不像是不關他的事。

他從房間出去,沒在餐廳裡見到沈黎,去了廚房,看見她在盛飯。沈歡喊了聲姐,沈黎回頭,穿著冬季呢絨裙子的她長髮披肩,溫柔小意:“你要吃飯?用我幫你盛嗎?”

即使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沈歡也沒對她產生一絲懷疑,他還在想可能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我問你,去年愚人節,老江寫給陸竽的兩封信,我讓你交給陸竽,你給她了嗎?”

沈黎耳邊嗡鳴,指尖一顫,碗脫手而出,磕在流理臺上砰的一聲,滾落到瓷磚地上,碗碎了,米飯撒在地上,一攤狼藉。

沈歡走近,他仍然不認為她會從中作梗,沒有理由不是嗎?

“你給陸竽了嗎?”他追問。

沈黎臉色慘白,被拆穿的恐慌和心虛掩藏不住。

見她如此神態,沈歡心涼了半截,無法共情:“為什麼啊?那是老江寫給陸竽的情書,你為什麼要……姐,你不會是喜歡老江吧?”他感到不可思議,“你喜歡江淮寧?你看了那兩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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