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顧予安沒想到會是韓亦瑤,“你怎麼在這兒?”
“給你送點兒東西。”
顧予安低頭,一排的食物,裡面有一兜常用藥,還有幾個動漫手辦,再前面是幾盆多肉和綠蘿,牆角還有兩個風景畫框。
“你太忙沒空養花,就拿了不用太費心思的綠植。”
“我不需要,拿走吧。”
意料之中的拒絕,韓亦瑤無所謂。
“我會為了這個跟你打一架,你是要現在放我進去呢?還是被我打廢再讓我進?”
他仍然不信,她當然有能力分分鐘揍扁他,但是對他動手,下輩子吧。
“你別耍無賴,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韓亦瑤一個閃現挪到他身後,一抬腿就把人踢跪下,用巧勁兒牽制住他的雙手,然後拿起麻繩把人綁了。
顧予安試圖反抗,只是動一次就被她按回去一次,她用了全力,絲毫不在意弄疼他。
“無賴才是我的本性啊,你忘了嗎?”
顧予安不記得第一次見到韓亦瑤是什麼樣子了,只知道自已向來不與人親近,這個人卻一天到晚跑到自已面前晃悠。
他趕也趕不走,最後還是遂了她的意,他成了她的小跟班。
其實他小時候瘦弱,又因為父母離婚,總是被家屬院兒裡的小孩子欺負。
直到她隨父母搬來,尤愛多管閒事見不得欺凌,便義無反顧揮起拳頭。
結果當然是一起被欺負,但她後來想到一個辦法,去學了武術,一個月就扭轉局面,從此到哪兒都是橫著走。
家屬院兒裡的小孩兒們都喊她一聲霸王花,她也得意洋洋,以為自已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凡是有閒事的地方必有她的身影,凡是有熱鬧的地方,基本都是因為她。
她樂此不疲當著眾星拱月裡的那彎月亮,便以為自已真的無所不能。
其實想想那時候,跟著她有吃有喝有樂子,沒有人敢欺負自已。
她願當無賴,他也能跟著不講道理胡攪蠻纏,只是他自已不屑於如此。
但他深知,這個人骨子裡,有著和自已一樣的倔強。
從那之後的十多年,不管他怎麼試圖與她講道理,只要她願意,她都順著他,可若是她不願,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她從小就愛逮著他抄作業,他見她成績不好曾主動給她補課,她學得好好的偏偏就是不願意寫作業。
這人向來不知羞愧二字怎麼寫,後來他上了大學她沒辦法只能自已寫。
找他頂包背鍋更是家常便飯,誰家的孩子哭了要怪他,誰家的玻璃被砸碎了也要怪他。
他早就明白了誰拳頭硬誰就有理,以至於後來有人對他以禮相待時他還不習慣,很長一段時間才適應。
天知道他竟然習慣了她的無賴,還以此為這個世界的規則。
只是時光輪轉,她再也不是一腔孤勇的霸王花,他也不願繼續當言聽計從的小跟班。
後來他一再嘗試擺脫,只是她始終不肯放手。
而這幾年,他終於逃脫了她的陰影,自然不想再有所牽扯。
他只求她這次興盡而歸,然後忘了他這號人。
雖然自知無甚可能,他也只能暗自悔恨,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招惹。
可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是她先招惹他的。
她當然也沒有做什麼,甚至去學武術,護著他不受欺負。
只是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背了不少鍋,操了不少心,這麼多年糾纏不清,誰是誰非誰又能說得清呢?
顧予安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把東西放進去,他乾脆進去坐到沙發上,等她歸置好才冷冽開口,“鬆綁。”
“松就松,你口氣那麼衝幹什麼?”
她正準備鬆開,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先說好,這些東西你要是扔了,我就接著送,而且送得更多。”
“我不扔,你能保證以後不送嗎?”
“我——”不能。
顧予安也不指望她鬆綁了,垂下眼睫看著她。
“你應該是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的,在屏大的時候你沒有來打擾我,我很感激。我不覺得有必要改變這種現狀,所以以後不要再過來,真的避不開的時候就和以前一樣好了。”
“我一直記得你的話,”
韓亦瑤卻不甘心,明明不是這樣的。
“你冷血無情,我能怎麼辦呢?可是為什麼又要偶爾對我好呢?你為什麼要給我拿芝麻醬,甚至還記得我放什麼?又為什麼給我上藥做飯,還細心到幫我叫車?”
“我早就說過了,只是因為你送我回家,又因此受傷。而送我回家,是林澤依的主意,是你自已沒有拒絕,不是我求著你。”
韓亦瑤咬著唇,恨恨瞪著他。
他只當沒看到,有的事情猶豫只會落敗。
“至於那個芝麻醬,只是肌肉記憶,一時不好改而已。但是如果給你造成困擾了,我以後會注意,儘量不跟你一桌吃飯,儘量不見面。”
“這都是藉口!”
她不想聽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拔高嗓音質問他。
“你真的可以忘記以前?你自問現在一點兒都不在乎我了嗎?”
韓亦瑤已經淚眼朦朧,偏偏顧予安不再像以前一樣,看見她落淚就慌亂不已,束手就擒。
“不是藉口,是事實,只是你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不想再糾纏不清,直接下逐客令。
“你覺得我還在乎你,只是錯覺,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關係,你走吧。”
她不肯動,直直看著他,對峙了幾分鐘,直到確認了他眼中的平靜無波,果然是錯覺。
臨走前她把繩子鬆開,看著那一圈圈紅痕,只覺氣血翻湧。
只怪自已貪心,終嘗苦果。
留在顧予安眸中的最後一抹殘影,是她猩紅了的雙眼。
韓亦瑤一夜無眠,上班了江絮晴看見她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熊貓妝?”
她無心玩笑,懨懨開口,“邊兒去。”
“到底怎麼了?”
江絮晴還從沒見過這樣頹敗的韓亦瑤,一著急直接問出了口,“是不是顧予安又欺負你了?”
她搖頭,不想多說,過了幾分鐘突然意識到不對,“為什麼這麼說?”
江絮晴所知的應該是,上次在醫院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後來她向自已推銷顧予安,但無疾而終。
她自知失言,只能坦白道歉,誰知韓亦瑤搶先一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覺得沒必要。”
“不是,是我對不起才對,我居然還想撮合你跟那個混蛋。”
“好了,過去了。”
“那個。”
江絮晴看她臉色不是很好,不敢開口,但又覺得機會是需要自已主動抓住的。
“為了給你道歉,也讓你放鬆放鬆,晚上去吃飯看電影吧。”
韓亦瑤瞥了她一眼,“我昨天沒睡好,今天想早點回去休息。”
“那好吧。”
看著小晴嘴巴撅得厲害,她於心不忍,“明天吧。”
“瑤瑤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