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寅明半信半疑,看了一眼殿前的女子,但更多的目光都聚在趙亭玉身上,看她的反應。

“抬起頭來瞧瞧。”語畢,趙亭玉隨意往嘴裡餵了一瓣橘子。

女子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眼神卻不敢直視趙亭玉。

趙亭玉吞下口中的橘子,認真點頭,“沒錯,是本王府上的。”

朝趙亭玉投去的,又是一片愕然的目光。

在他們眼裡,只是覺著朝中權力不平衡,攝政王手中權勢太重,怕他胡作非為罷了,從來沒想過趙亭玉會對陛下下毒。

畢竟,攝政王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兗朝,拒了所有人的攀附,無論何事都會向陛下稟報,可見其忠心。

霍謙還未開口,方曉鏡便斷定道:“陛下,由此可見,是王爺唆使府中奴婢向陛下下毒!”

闌美人依偎在趙寅明懷中,蹙著眉,聲音虛弱,“向陛下下毒,等同謀反。”

趙亭玉剛好吃完了手中的橘子,起身望向趙寅明,神色依舊平靜,反問道:“陛下信嗎?”

趙寅明撞上趙亭玉眼神那一剎那,眼神平靜似水,可他能感覺到,阿姐在等他,等他親口說一句“信任她”的話……

但是他猶豫了,他錯開了與阿姐的對視,朝中半數朝臣都是阿姐一手提拔,分明清楚阿姐是女子,但還是會忌憚阿姐手中的權勢。

以阿姐的能力,是男是女又有何異,一旦坐上了這個位子,天下人的非議都會在阿姐手中煙消雲散,到那時,誰還會記得有他一個這樣受制於人的皇帝。

趙寅明不記得猶豫了多久,只記得大殿很靜,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良久的沉默,趙亭玉只是淡然一笑。

她大步跨過憑几,一步步走到高位上,步履緩慢,卻沒有一人敢阻攔。

趙亭玉走到趙寅明面前,不顧趙寅明的阻止,一把揪住闌意的衣領,將她扔到高位臺階下,順手拿起桌上有毒的那隻酒盅,緊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盡數將酒灌入她的喉中。

闌意拼死掙扎,卻掙脫不開,想要呼救,卻叫不出聲。

眾人在旁,也是頭一回看見攝政王這般狠絕的一面,眼睜睜地看著,沒有人求情。

趙亭玉甩掉酒盅,冷眼看著無力掙扎且趴在地上的闌意,沒有一絲笑意。

方曉鏡目睹了一切,欲轉身悄然溜走,哪知被恰巧入殿的趙潼撞見,當即給了方曉鏡一個重重的巴掌。

趙潼在軍中訓練這麼些時日,手上的力道與日俱增,一個巴掌就能把方曉鏡扇得頭暈目眩。

方曉鏡暈乎著,趙潼一腳給他送回原位趴著。

趙潼踏入殿中,身後還帶著一名老嫗。

“陛下,這位老嫗,是這位女子的母親。”

老嫗將女兒擁入懷中,二人霎時淚流滿面,受盡了委屈一般。

想是二人在大殿之上不敢開口,趙潼便道:“陛下,方曉鏡受闌意指使,利用老嫗威脅女子指認攝政王向陛下下毒,包括上次陛下杖斃的那名內侍,也是受了闌意指使,才在陛下跟前說了那些挑撥的話。”

“當真?”趙寅明問道。

女子誠懇點頭,“王爺待下人仁厚,若不是他們以母親的性命相逼,民女斷不會指認王爺。這毒也並非民女下的,而是闌美人自已下的,以苦肉計騙過陛下。”

所以,他趙寅明就因為如此,便對阿姐失了信任……

趙亭玉從袖中拿出兵符,雙手奉上,“陛下,軍中事務臣已交代清楚,能調令的,只有陛下。”

趙寅明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默默接過兵符。

“陛下,臣請辭,撤去攝政王。”趙亭玉始終都是低著頭,語氣卻十分堅定,“陛下早已可以獨自處理朝務,有自已的見解,也無需他人攝政。”

“兄長……”

趙寅明心裡清楚,他並不想讓阿姐離開,他只是想……收攏權力罷了……

他藉著梯子就像去摘一朵花,等摘到那朵花時,沉浸在喜悅之中,卻忘了他是藉著梯子才摘到的花……

趙亭玉淺淺一笑,湊近了說:“陛下不必多想,若有難,照樣可以叫臣幫忙,對了,下次記得叫臣……阿姐。”

話音剛落,趙寅明便明白阿姐想做什麼,他反應過來想拽住阿姐時,阿姐如瀑般的長髮盡數散落,眾朝臣幾乎目瞪口呆。

“阿姐!”趙寅明驚呼道。

沒有人會想到當朝攝政王是一名女子,有小聲非議的,也有大聲斥責的。

趙潼呆呆望著高位上的女子,他厭煩過,嫌惡過的那張臉,怎麼長髮一披就變樣了呢?

最先衝出來的是梁引平。

“王爺女扮男裝混入朝堂,難道不應給百官一個交代嗎?”

未等趙亭玉開口,陸懷臻站出來,聲音溫和有力,“梁大人需要王爺給什麼交代?是除掉元衡?重振朝綱?還是修整軍營的交代?”

百官之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女子混入朝中,本就是天下之大不韙,再者,王爺自知身為女子,卻依舊攝政,這般拋頭露面,有傷風化。”

趙亭玉可受不得這樣的氣,拿起桌上的酒杯,不用細看,便正中靶心。

“本王不願攬功,卻也受不得氣。”

“身為女子又如何?做何事,居何位,向來是有能者居,杜絕女子做官,都是由制朝律男子而定下,你們當中,又有誰真正正視過女子的能力?”

梁引平依舊僵持著,“那王爺故意扮做男子,難道不是欺君嗎?”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阿姐沒有欺君!”趙寅明高喊道。

霍謙忽然開口,“梁大人何必執著於此,王爺攝政期間,並沒有做過不利兗朝之事,百官有目共睹,況且,王爺現已辭去攝政王之位,又上交兵符,與退出朝堂何異。”

陸懷臻從懷中取出一隻木簪,上前遞與趙亭玉。

趙亭玉接過木簪,迅速錮住長髮,睨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闌意,“本王雖不在朝堂,可若是本王發現有今日此類向陛下進讒言之人,決不姑息!”

而後抬眸看著百官,“本王如今是女子,並不是換了身體和腦子,該打的,本王照樣能打,若論計謀,本王隨時恭候。”

“倘若同今日這般低劣的把戲,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

趙亭玉走下臺階,半蹲在闌意身前,“挑撥本王與陛下的關係,你可曾想過後果?”

闌意想出聲反駁,腹中似有一團烈火猛燒,喉中乾啞,她根本說不出來。

趙亭玉湊近闌意的耳畔,輕聲道:“你下的毒,本王早就換過了。看你的樣子,這毒的滋味不錯。”

“還有助你的那個小官,好好看著,本王如何處置他。”

闌意也從未料到,比她更毒的會是趙亭玉!

趙亭玉起身,拿下腰間的長鞭,讓趙潼將女子同老嫗帶出去。

此時方曉鏡正懵然醒來,可讓他徹底清醒的,是後背突如其來強烈的抽痛,痛到窒息,又清晰地感覺到自身的靈魂正在被抽離。

緊接著,又是一陣抽痛,彼時,方曉鏡漸漸沒了意識,再一鞭,趴在地上的人便沒了反應。

有個膽子大的,上前探了探方曉鏡的鼻息,氣若游絲,算不得徹底死了。

方曉鏡吊著一口氣,被嶽川帶廷尉府處置,而闌意被扔進亂葬崗之前,就已沒了氣息。

趙寅明並沒聽從百官的建議,撤了趙亭玉的王爵,予她郡主身份。

而是明令允准趙亭玉以女子之身,承襲王爵,依舊為雲陽王。

京都自此沒了攝政王,倒多了一位閒散女王爺。

沒了朝職,趙亭玉反而過得輕鬆自在,整日就是吃吃飯,練練功,逛逛街……

反正之前極少有人見過她,即便她身著衣裙大搖大擺的遊街,也沒人認出她。

陸懷臻時常過來,陪她下棋,陪她出去遊湖,偶爾還給她做飯。

倒是趙潼來得次數少了,許是軍營事多,趙亭玉也不會主動去打攪。

一場大雨過後,日漸悶熱,趙亭玉最喜穿著輕衫,在湖亭裡乘涼,手中搖著團扇,漸漸睡去。

此時,榮叔引著霍微霜前來,見趙亭玉在小憩,霍微霜便不讓打擾,就在亭中等著。

榮叔對霍微霜並不設防,便默許了。

霍微霜坐在一旁,不禁細細打量。

木簪挽發,團扇輕遮住趙亭玉的臉,手裡還捏住扇柄,衣袖掛落在手肘間,露出光潔的手臂,腰身纖細,與身下的素色長裙正好相稱。

趙亭玉著男子衣裳時便身長玉立,比她還要高出一些,沒想到著女子衣裙,靜看添了幾分溫婉。

可霍微霜更想瞧瞧團扇下的面容,既然想了,也就這麼做了。

霍微霜起身,彎腰湊近趙亭玉,便聞見一股淡淡的竹香,她不知不覺湊得愈發近,不動聲色地捻住團扇的邊緣上端,緩緩抬起便於挪開。

可方才抬起,手腕突然被緊扣住,驚得她渾身一顫,團扇順勢滑落,露出了趙亭玉的臉。

隨後她便看見趙亭玉眼神狠厲,瞬息間,變得眉眼舒展,轉向溫和,更多的是疑惑。

趙亭玉依舊是那張臉,霍微霜卻覺著,不似平日那般嚴肅冷峻,渾身的肅殺之氣,許是同為女子間的親切,著女子衣裙的趙亭玉,俏麗淡雅,清冷間又不失矜貴。

趙亭玉定睛看見霍微霜那一刻,便立即鬆手,滿眼疑惑。

“霍姑娘?你怎麼來了?”

霍微霜收回手,白皙的手腕被趙亭玉拽得通紅,卻沒有一絲責怪,反而盈盈一笑。

趙亭玉下意識出手重了些,可她也沒想到,會是霍微霜在她身前轉悠。

她坐起身,急忙道:“我去拿些藥膏給你擦擦。”

霍微霜出手將她摁下,趙亭玉也乖乖坐下,畢竟,趙亭玉可騙過她,心中有愧。

“臣女今日來,是想告訴王爺,過幾日,臣女便要成婚了,想邀王爺到府吃喜酒。”

“成婚?”趙亭玉驚詫道。

霍微霜笑著點頭,“是新登科的狀元,崔蘭臺。”

趙亭玉認真思索著,“崔蘭臺啊,本王見過他,一表人才,為人真摯誠懇,與你良配。”

霍微霜瞧著趙亭玉認真的模樣,不禁逗趣,湊近道:“可今日又見了王爺一面,臣女的成婚之心,又減了幾分。”

趙亭玉下意識往後縮,“霍姑娘,本王騙了你是本王的錯,可本王本就是女子之身,耽誤了你,總歸不好。”

霍微霜直起身來,掩唇輕笑,“王爺這般,今後可別被人騙了去。”

在霍微霜看來,平日的趙亭玉,對事對人總是運籌帷幄,全權拿捏,令人生畏,實際趙亭玉,卻是個情事不通,幾句話便容易上當的小姑娘罷了。

趙亭玉見霍微霜一笑,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那句話不過的打趣她罷了。

還好還好,幸虧不是真的。

霍微霜笑聲漸止,眼眸明亮,注視著趙亭玉,“臣女雖然一開始是覬覦王爺的臉,但之後,吸引臣女的,是王爺這個人。今後無論王爺是男是女,定當是有一番作為。”

後來,趙亭玉赴霍府喜宴時,贈了新人一對紅玉蝴蝶,羨煞旁人。

紅玉稀有,即便宮廷之中也甚少,而云陽王一出手便是紅玉,可見極其用心。

一日,黑雲壓城,一道道清脆的霹靂撕開天幕,傾盆大雨夾雜著叫囂的雷鳴,令人心慌。

大殿上,趙寅明手裡攥著邊陲的軍報,氣得發抖,一舉摔在百官面前,盛怒至極。

朝臣們不敢多言,只得俯跪著,口中喊著“陛下息怒”。

趙寅明哪裡息怒得了,賀州州府裴秋塵起事,與羌離國裡應外合,致使凌大將軍被擒!敵軍士氣大增,一舉攻下賀州近半數城池。

我軍沒了主帥,軍心渙散,節節敗退,損失慘重,僅剩五萬將士退守賀州涇南。

涇南易守難攻,左右兩側皆是山巒,處河流上游,也是通往青州的必經之路,青州地勢平坦,過了青州,便是京都了。

若是涇南城破,敵軍長驅直入,京都危矣。

如今死守涇南的,是淩策的副將陳束,若再無援軍,只怕是要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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