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榛閉著眼睛,努力忍受著額頭上的疼痛,似乎這樣就可以忽略掉自已受傷的事。
他母親早死,父親又對他不喜,繼母對他非打即罵,也沒人出來提他說過一句話。
再忍忍。
他對自已說。
忍到……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忍到什麼?越榛腦中有些模糊,總覺得自已知道什麼,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算了,想這些並不能自已填飽肚子。
所有的念頭又被他拋到腦後。
夜色漸濃,村莊中的家家戶戶都已經熄了燈火,唯獨越榛家的院子一扇窗戶內還透出微弱的燈光。
“當家的,老大老大不小了,老二也到了進學的年紀,到處都要用錢。”
繼母李氏拉著越老爹訴說著家裡的艱難。
越老爹翻了身,卻不搭話。
“我想著,不如讓老大去鎮上鋪子裡當個學徒,一是能學到門手藝,二來也好補貼一下家裡。”
“再說吧。”
越老爹支吾了過去,閉上眼睛裝作入睡的模樣。
李氏在背後嘟囔了一句,也只能熄燈睡下。
他自然清楚這個婆娘容不下老大,不過是因為往日見日子也算過得下去,便也沒有約束過這婆娘。
沒想到她的心思倒是越發大了。
……
越榛被賣了。
那人不過說幾句哄人的話,就把一心想要打發他出去掙錢的李氏唬住了,瞞著越老爹,將越榛領到來人面前,高高興興地把他送上了馬車。
越榛心中警惕,清楚這人絕對不會送他去什麼木匠鋪子裡當學徒,便一路小心記著周遭環境。
馬車越走越偏,進入一片陰森昏暗的山林裡。
“上仙,這是按您吩咐送來的最後一個孩子,您之前說好的……”
馬車外那人似乎正在和誰交涉。
“呵,說好的什麼?”
一個陰沉冰冷的嗓音響起,越榛忍不住抱著雙臂,瑟縮了一下。
“大仙,您不能出爾反爾,啊!”
那人淒厲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越榛往車廂深處躲去。
車簾被掀起,越榛只來得及看見一人身首分離的屍體,便被丟到黑暗的山洞之中。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山洞。
越榛下意識朝著洞口看去,一團詭異的黑煙繚繞在洞口,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在扭動。
身著一襲黑袍的人正站在洞口中央,戴著鮮血刻畫的邪神面具。
他身前一個半人高的古樸丹鼎,鼎身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透著一股汙穢不詳。
面具空洞的眼眶下的眼神陰冷而兇狠,將一旁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扔到了鼎中。
血塊入鼎後不久,丹鼎上方就浮現出一片青灰色的霧氣,片刻間,被那人吸收入腹。
面具上那空洞的眼眶轉向了越榛。
他很清楚,到自已了。
越榛四處搜尋,尋找著能夠幫助他掙脫困境的武器或工具。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石牆邊,一把生鏽的短匕首被他抓到了手中。
越榛驀地衝上前去,揮舞著手中的匕首,發出一聲顫抖的怒吼。
面具下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不過輕鬆地側身,就避開了越榛的攻擊,同時手一伸,一股強大的邪氣頓時將越榛籠罩,使他動彈不得。
“蠢貨,你覺得你能殺得了我?”邪修的聲音冷冽而嘲諷,彷彿在嘲笑越榛的無知和愚蠢。
越榛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束緊,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脫身。
短暫的一生從他眼前劃過,呵。
就這麼死了也好,反正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
顧宓進入越榛的幻境中時,太儀宗弟子將一人斬落劍下。
山洞隨即坍塌成了廢墟,煙塵四起。
昏迷的越榛被扔在一邊,沒人注意。
可是顧宓的識海卻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波動。
那是邪魔的味道。
黑色的魂魄落到了一把生鏽的匕首上,隨即帶著匕首衝入了越榛的識海之中。
當然,這裡是越榛的記憶,當年太儀宗的弟子並沒有人注意的這一幕。
此刻現實裡的匕首卻因為越榛記憶的湧動,洩露了氣息。
冰冷黏膩的汙濁血腥之氣充斥到了整個幻境,彷彿要將越榛和顧宓都吞噬殆盡。
越榛還沒有醒來,說明他的幻境還在繼續。
顧宓忌憚又有些貪婪地得看著那團邪氣,這個味道,真是懷念。
原身所化天地禁制及時出來秀了一下存在感。
顧宓也只好按下心神。
環視一週,不免嘆氣。
這樣不行的。
她之前算錯了解開陣法的手法,這個複雜的連環陣法再次擴張,竟然將在場的三人都拉入了進去。
此時付雲箏和景三鳳都還在他們自已的幻境中,如果放任邪氣彌散,付雲箏和景三鳳恐怕就危險了。
可是越榛還在幻境中昏迷,此刻若強行破陣,越榛必定神魂大損。
幻境如水波般晃動,顧宓明白這是要去到越榛下一個記憶場景中了。
她手指輕點越榛額頭,鎖定到了那把奇怪的匕首。
“出來,不然弄死你。”
匕首扭扭捏捏地鑽出越榛的眉心。
顧宓將邪氣收攏到一起,原本讓匕首暫時將邪氣收封存起來,行動間一縷透明的灰影浮出匕首,想要衝到顧宓的眉心間。
此刻顧宓是靠神識進入了越榛的幻境,如若被這殘魂沾染,後果不堪設想。
可她卻冷哼一聲:“終於捨得出來了。”
灰影頓覺不好,想要縮回匕首中,卻間顧宓掐了幾個法印,將邪修和邪氣一併吸入了身體中。
匕首擺脫了殘魂,在半空中抖個不停。
這個幻境震盪越發激烈,馬上就要消失,顧宓扯了扯嘴角,將匕首打回越榛識海。
“給我老實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