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知道自已不是精靈,她也不是新人類,而是所謂的舊人類。
她的上內衣從來不脫,連洗澡時也是。
那裡面被可惡的鱗片填滿。
根據一個老師顧客的說法,這鱗片是基因裡的,拔掉了還會再長,和他身上的瘤子一樣,一輩子都分不開。
剛才那個癆病鬼顧客說,她有一頭綠頭髮,弄她像是在玩弄即將到來,但在他生命中卻永遠也不會再等到的春天。
他的身體從裡到外的腐朽了,器官沒了作用,只能用手摸索。
可那一副死人的樣子,撥出的臭氣撲在臉上,讓阿妮感覺現在的自已格外髒。
她甚至有直接進入滾燙的熱水裡,為自已殺菌的衝動。
等洗完澡,阿妮擦著溼漉漉的綠髮,坐到了沙發上,就看到冒著熱氣的油紙包兒。
她忽然想到什麼,放下毛巾,拉開抽屜,把一個子彈盒遞給艾法法。
四乘三格式的盒子裡,整齊碼放著十二顆近似狙擊槍子彈的子彈。
“喏,法法,這是從登革那個老傢伙裡拿的,因為你的槍比較特殊,所以子彈不多。”
說到這裡,阿妮難得的露出笑容:“但是以你的槍法,應該能用很長時間了。”
“嗯...”
艾法法沉默不語。
她瞭解武器店老闆登革的貪婪,這個數目的子彈,需要近百紐特,這恐怕要阿妮工作一週才可以賺到。
實際上,阿妮付出的要遠比這些多。
她要在這半個月裡,隨叫隨到,才能滿足登革的胃口。
好在,那個傢伙有個厲害的老婆,還有糟爛的體力。才讓阿妮的時間沒有那麼緊張。
“我們倆誰跟誰,這個,就是子彈的報酬了。”
阿妮晃了晃手中的前腿肉,露出好看的笑容。
在艾法法接下子彈後,阿妮才撕開包裹狗肉的油紙。
“大口吃肉的感覺真好!”
她大口咬著狗肉,半真半假地說道:“法法,你要是男人就好了...”
“什麼男人?我是女生啊...”
艾法法有些不解。
阿妮解釋道:“你看,你這麼能幹,這一年多總給我送肉吃,別人都眼紅了,只有強壯的男人才會這麼照顧女人。”
“用不著男人,小鎮上的男人都病懨懨的,我可比他們強壯多了。”
艾法法炫耀的拍拍自已的二頭肌。
別的女孩力氣小,煤氣罐只能由男人去扛,可她覺得自已所有的事都能做好,要男人根本沒用。
“你啊,還太小了,早晚有一天會懂的。”
阿妮露出一個過來人的笑容。
她僅僅比艾法法大兩歲,才十八歲,卻像是兩代人一般。
阿妮的命運和小鎮上絕大多數的女孩一樣,長成後的結局,就是出賣肉體或者賣出肉體。
第一個算是工作,第二個則是字面意思。
雖然鎮長已經對第二項明令禁止,但是還是有不少女孩被偷賣到外鄉,成為生產工具和儲備糧。
艾法法是阿妮唯二朋友中的一個。
和單純的艾法法在一起,她才能找回少女時的感覺。
她的另一個朋友,是抽屜裡的雜誌封面。
阿妮隨手在沙發上擦淨手上的油汙,小心的捧起那張封面。
封面上有一個金褐色頭髮的大帥哥,他的懷裡還抱著一隻可愛的小奶狗。
阿妮再一次介紹說:“這是我的夢中情人,我以後會去城裡,嫁給你未來的姐夫。”
“哈哈~”
說著,她就大笑著,仰著頭,把男人影象貼在自已的臉上,彷彿在與真人親暱。
艾法法見過這個封面,來自地原城的宣傳雜誌。
還是她把這本雜誌拿給阿妮,沒想到她喜歡上了這個封面模特。
艾法法本想說些抨擊男人的話,好讓阿妮不再那麼沉溺。
但自從遠遠看到過阿妮招攬客人時的麻木表情後,她就放棄了說那些話的打算。
艾法法略微猶豫,鼓起勇氣說道:“或許,我可以讓你變成城裡人...至少,不再那麼辛苦...”
“哈...什麼?城裡人?丫頭別開玩笑。”
阿妮把封面從臉上拿下來。
城裡也有舊人類,但他們是最底層的勞動者,擔不起“城裡人”這個稱呼。
她知道城裡人這個稱呼代表著什麼,那是高高在上的新人類。
很多顧客在情緒高漲時,也曾許諾要把她帶到城裡,但那都是不作數的謊話,阿妮見的多了。
法法這丫頭從來沒有對她撒過謊。
‘也可能只是她的無心之語’。
阿妮本不打算計較這個點,卻聽艾法法繼續說道:“阿妮姐,你閉上眼睛,我讓你睜開你再睜,明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就當做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好了。”
生日禮物,阿妮本打算也送給自已一份,當前幾天她拿出所有的積蓄試圖贖身時,卻遭到媽媽的無情加碼。
那時她就知道,只有死亡,才能作為她解脫自已的生日禮物。
“原諒我,丫頭。”
阿妮內心愧疚,順從的閉上眼睛:“哈哈,看你要弄什麼么蛾子...”
“爪爪,出來幹活了。”
艾法法拿出那滴裝在小瓶中的靈種,輕聲呼喚。
“...”
過了一會兒,爪爪才用小觸手開啟眼罩,它小心翼翼的勸道:“法法,貿然使用靈種,將舊人類轉化成新人類,這事傳出去,你會把影大人暴露,然後被聖靈教會追殺的!”
“那他真的是惡物嗎?”
“應該不是,但是根據這裡的規定,會被判定為惡物。”
艾法法說道:“不是就結了,弄吧!”
“法法,你是在和我說話嗎?還沒好嗎?”
閉著眼的阿妮有些等急了。
“稍等一下。”
艾法法稍作安慰,就催促道:“快點!”
“唉~年輕人做事,總是不考慮後果。”
爪爪學著影大人的語氣,咕噥一句,小觸手催動靈能,包裹著那顆靈種,落入阿妮的眼皮上。
半固態的靈種,沾著她面板,完全融化。
“哈哈,有點涼也有點癢~”
阿妮只覺得眼睛一陣清涼,舒服的渾身毛孔都在張開,彷彿浸潤在爽膚水中。
她覺得胸部有些瘙癢,順手撓一下,睜開眼,多了一塊魚鱗一樣的鱗片。
“這該死的鱗!”
阿妮咒罵一聲。
每次胸口鱗片的掉落和生長,都伴隨著疼痛和奇癢。
這次竟然沒有那麼痛苦,阿妮下意識的掀開內衣檢視。
原先鱗片的位置,並沒有血淋淋的傷口,只有結痂和淡紅色的嫩面板。
隨著又一塊鱗片的掉落,阿妮不可置信的說道:“天啊!這是真的嗎?法法,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在爺爺的屋裡找到了一張藥方子,我拿你當試驗品,沒想到,竟然管用。”
艾法法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
阿妮一把抱住她,眼淚不住掉落,感謝道:“謝謝你,丫頭,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活著真好,我想,我可以規劃接下來的生活了,我現在突然想唱歌。”
“唱什麼呢?”
“就唱你教給我的那個《蟲兒飛》好了,這首歌謠很美,非常適合荒原的女孩,我已經教給其她幾位姐妹了,沒關係吧?”
“沒關係的,阿妮姐。”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兩個荒原女孩摟在一起,彷彿親姐妹一樣,輕聲唱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