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藍色病號服的白虎從病床上坐起身子看向了窗外。在病房的天花板上倒映著斑駁的樹影,看熱鬧的烏鴉一早就站在窗外的枝頭,毫不怯生地與白虎對視著。
這份“較量\"最終以白虎收回目光作為他“落敗”的結局,從大腦裡傳來的陣陣暈眩感讓他驚覺自已似乎已經昏迷了許久。
“夢域”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元嵐用爪子揉捏著自已的太陽穴,試圖從大腦裡尋找到那段回憶。然而相比於破碎的記憶片段,他更先找到的卻是從肚子裡傳來的飢餓感。
生理鹽水與營養液並不能緩解口腹之慾,元嵐現在只想找點什麼東西塞滿自已的嘴巴。
或許他可以趁機溜到街上去買點吃的,元嵐心想,那樣做得話,他就得繞開護士站的監視……他已經習慣如此,周旋與躲避是他從小學來的生存絕技,它們為元嵐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最開始與唐鳶的那次交手不算!鬼知道那隻黑兔子為什麼能和一頭熊那樣強壯!
肚子的抗議聲再度提醒了元嵐,打定主意,他摘掉了手上的針管,悄無聲息地向房門走去。
他的爪子剛剛放在房門的把手上……門開了。
門外那隻長得像黑熊的兔子衝他打了一聲招呼:
“你好。”
白虎猛地將門砸上並上了鎖:
媽的!怎麼又是他!
“哎呀呀,怎麼會有人把前來看望的客人給拒之門外啊。”從門外傳來了黑兔子的賤笑聲。“不會是某人想溜吧?”
白虎翻了個白眼,背靠房門的他看向了窗外的大樹……
唐鳶又搖晃了幾下門把手,確認元嵐還是沒有開門的意思後,他吹著小曲問值班的護士借來了鑰匙。
結果唐鳶剛開啟門就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已經半腳跨過了窗子……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條晃動的尾巴。
“你就不怕穿這東西跳下去會走光嗎?”
“要你管!鬆手!”
“這個角度我能看到你屁股誒。”
唐鳶手裡的尾巴突然炸了毛,窗臺上的白虎隨後紅著臉轉過頭,雙爪卻依舊抓緊了玻璃框。
“喏。”唐鳶衝窗臺上的大貓晃了晃手中的飯盒“病房服務。”
確認病人的情況並無大礙後,護士將元嵐病床邊的針管都撤離了房間。再度回到病床上的白虎大口扒著飯,一番風捲殘雲之後,他竟然將整個飯盒搜刮得乾乾淨淨。
唐鳶這才明白“餓虎撲食”的真正含義,畢竟……他買的可是兩人份的量。
“你來幹什麼?”吃飽喝足的白虎又換上了那副冷冷的腔調。
“說得好像我願意來似的……”黑兔子聳了聳肩,指著櫃子上的果籃說“局長聽說了你在‘夢域’裡的英雄事蹟,特意叫我帶一籃水果來慰問。”
“夢域?”疑惑的表情在元嵐臉上停留了片刻,此時飢餓感已經不再是回憶的阻攔,於是一些過往的片段讓羞紅色從元嵐的鼻端一直湧上了耳尖:
“‘夢域’裡發生的事情……那些事情他都知道了?!”
“放心吧,那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一個水杯“嗖”地從唐鳶的身側擦過。白虎陰沉的表情彷彿恐怖片裡索命的厲鬼,畢竟元嵐才不信唐鳶真如他所說的那麼嘴巴嚴實!
“恩將仇報……我可是救了你。”唐鳶埋怨著將接下的水杯放回了元嵐床邊。“不過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別說得那麼曖昧。你只是勒暈了我!僅此而已!”元嵐說。
“僅此而已?不不不。”唐鳶邪笑一聲,摸出了手機“我可是把你的黑料全部錄下來了。”
“嗖!”又是一個水杯。
黑兔子恬不知恥地將接住的水杯再度放到了床邊:“嘿嘿,這位先生,你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在‘夢域’裡的糗樣吧……”
“你……你想幹什麼?”
黑兔子壞笑著湊近了白虎。
“我想要……”唐鳶挑了挑眉,手指停在了白虎的胸前。
白虎吞了吞口水。
“我想要……”黑兔子得意地拖長了語調。“知道你的異能。”
“哦。”
黑兔子無所適從地看向了窗外,那裡的烏鴉也跟著好奇地歪了歪腦袋,
不對!這傢伙的反應不對!唐鳶疑惑地想,這應該是元嵐的軟肋才對?怎麼他是這種反應。
只是一個“哦”?
啊??
“我們接下來搭檔的時間還很長,出於安全考慮,對彼此都應該知根知底才對。”黑兔子飛速調整了心態,用手機在元嵐的眼前晃了晃“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換你黑料的消失,如何?”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備份?”元嵐問。
“看這個。”唐鳶指著視屏的右上角,那裡有一個三角形的複雜圖示“管理局的防偽圖示。”
管理局的圖示確認了影片的唯一性以及不可傳播性。
唐鳶在元嵐地注視下,確認了影片的刪除選項。
黑兔子已經表現出了自已最大的誠意。
“我的能力……就和人事部的檔案裡寫的那樣。”元嵐平靜地說:“唐鳶,我沒有異能。”
“怎麼可能?”唐鳶並不滿意元嵐給出的答案。
唐鳶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正是因為元嵐在人事部的檔案上異能這一欄是空的。除卻人事部再度犯錯的可能性,再加上元嵐種族身份的特殊性,這份空缺也就有了其他的意味:
這是一個連人事部也不得不去保守的秘密,唐鳶對此深以為然。
“你在撒謊。”唐鳶說“要麼就是人事部的測試出了問題。”
“我沒有撒謊……人事部也沒有出錯。”元嵐放低了聲音“位於帝都中央的‘序倫系統’它……它從來不會出錯。”
“那東西前段時間不才把你一個男的給塞進‘撫慰者’裡嗎?”唐鳶吐槽說。
“那只是意外。”
“我不喜歡意外!它讓我不得不接受現在這種畸形的組合!”
“那難道我還能編一個異能給你嗎?”元嵐嗆聲說“我的異能是‘被迫和一隻黑兔子綁在一起’,怎麼樣?滿意了嗎?”
“開什麼玩笑?”唐鳶也動了怒氣:“隨便拉一個街上的小孩都有的東西,作為萬獸之首的老虎,你竟然沒有?”
“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證。”
病房裡爭執的兩人詫異向房門口望去:一隻高大的黑色老虎低著頭走了進來。從他略顯不悅的表情來看,醫院的天花板對他來說還是有些矮了。
對唐鳶來說這並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不久前他們才在美術館前打過照面。
“你是……”
“原來那天你接走他後一直沒有問過嗎?”黑色老虎瞟了一眼床上的元嵐“我叫元飈。是元嵐的……同族。”
唐鳶並不喜歡黑虎語氣裡那股無處不在的優越感,但出於禮貌他還是打算先握手問好。
“我是……”
“唐鳶對嗎?早有耳聞。”元飈打量著唐鳶手上的傷疤說“那個把女人推出去受難的懦夫。”
唐鳶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你……不該來這裡。”元嵐的聲音顯得侷促不安,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向窗外,那個象徵著周旋與躲避的方向。
“可輪不到你教我怎麼做……小白貓。”元飈說著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後又嫌棄地扔到了病床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嘖,什麼垃圾。”
“沒聽到嗎?他請你離開。”唐鳶已經盡力剋制了自已的怒氣。
“要你插嘴了嗎?小丑。”元飈不屑一笑。
唐鳶掄起拳頭就往元飈的臉上砸去,可關節卻驀地停在了半空中,再也無法更進一步。
黑虎睥睨地掃視了唐鳶一眼:
“跪下!”
黑兔子的身體劇烈顫抖著,試圖奪回身體的掌控權,可另一股巨大的壓力已經從四面八方再度襲來,他們擠壓著唐鳶的關節,最終讓他跪倒在地。
從膝蓋處傳來了屈辱的痛覺。
黑虎挑起了唐鳶的下巴。
“別讓那隻病床上的廢物模糊了你對老虎這一種族的觀念。小兔子。”元飈鄙夷地看著唐鳶“我隨時可以把你吃抹乾淨……到那時你連手上的疤都不會留下。”
“至於你……哼。”元飈轉身看向了床上的元嵐“瞧瞧你這副小身板,穿上戲服都可以唱京劇了……當然,是演女角。”
元嵐並沒有回話,他只是低著腦袋,就像離開美術中心的那天晚上一樣。
“對,就是這樣,繼續沉默……”元飈諷刺說“就像你從小到大那樣,沉默著被掠奪,被忽視,到最後……呵,一文不值。”
“那就再和你的長相匹配不過了不是麼?沒有一丁點虎紋,只是一張任人撕扯的二手廢紙。”
留著銀色短髮的黑豹徑直從跪著的唐鳶身旁走到了黑虎的身邊:“你說夠了?”
嗯?這位不速之客讓元飈的眼裡閃過了一絲詫異。
下一秒,黑豹已經踩著椅子將一壺水從黑虎的頭頂倒下。
滾燙的熱水順著黑虎的腦袋一直往下,沾溼了他的毛髮、西裝。可他一聲不吭,那雙血瞳直勾勾地盯著身前的女人。
“現在你可以滾了。”黑豹冷冷地說。
“你以為……”
水壺猛地砸在了元飈的腦門上。
“滾。”眼前的女人就像一截精悍的鐵棍,給了他當頭一棒。
黑虎若無其事地甩幹了腦袋上的熱水,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直到他從視野中消失的那一刻,唐鳶才終於恢復了自由。
孫欣怡嫌棄地看著地上的兔子:“這都挺不住?就你這水準還在帝都堅持三個月?帝都那群審訊官是喝露水長大的仙女嗎?”
“是我沒吃飯……”黑兔子不服氣地說。
元嵐這才注意到到了垃圾桶裡的那個加大版飯盒。
“少來。”黑豹說“體能太差了,我不在這段時間你絕對沒少偷懶,明天開始加練。”
元嵐在之前就見過孫雅欣的照片,所以能夠認出面前這隻黑豹就是管理局的負責主任。
但這第一次見面的經歷多少讓他感到尷尬了。
“還有你。”孫雅欣扭頭衝元嵐說“臭小子,你睡了有四天……這傢伙也守了你有四天。”
四天?元嵐睜大眼睛看向了唐鳶,卻發現對方已經默默扭過頭。
“按理來說,每年‘撫慰者’與‘工程師’進行配隊時,頭一個星期都會進行考核。你這一睡,倒是把這考核的時間浪費了四天。”
“考核會往後推遲嗎?”白虎問。
“不,這隻意味著你和地上那隻黑兔子必須在接下來的三天裡完成一星期的考核任務。”黑豹說。
“考核不過我們就解散了?”黑兔子在地上坐直了身子。
“想得倒是挺美……就算考核不過的話,你們的組合也會照舊。”
黑兔子又癱回了地上。
“但是管理局不養閒人……”孫雅欣的嘴角上揚了數個幅度:“這分配的房子嘛……就請另尋他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