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無眠秋氣清,燭花頻剪欲三更。

秋夜愈發的長起來,秋風整夜在樹梢盤旋低語,擾人清夢。

一早,我便拉著青籬上街去。“金玉良緣”是城中最大的金玉鋪子,就開在城北的華仴巷上。周遭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家鋪子,是挑選禮物的好去處。

華仴巷外有一條九同街,街邊的小販吆喝著招攬生意,青籬拉我在眉目慈祥的婆婆面前站定,薔薇糕色澤清淺,散發著誘人的香甜。

青籬深吸一口氣,眼巴巴地看著我,“想吃。我都好久沒吃過這些東西了。”

婆婆笑得一臉慈祥,“新採的薔薇,浸了花蜜,香甜新鮮的很。”

我的心情也飛揚起來,“婆婆好手藝。”

青籬拽了拽我的衣袖,悄聲說,“綺汜姐姐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呀,好多公子都在偷偷看你呢!”

我回頭看她一眼,“貧嘴!芙蓉糕都堵不上你的嘴。”

青籬吃著芙蓉糕,口齒不清,“平日裡很少見綺汜姐姐穿這樣的衣服呢!當真是明豔的很!莫不是今天心情好?”

今日出門,我特地收了那些白衣黑裙,換了金色繡著鳳凰的雲煙衫,逶迤拖地一件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挽一隻卿雲擁福簪,恰是應了這秋色。

我駐足看著路邊的小攤,輕鬆道,“是啊。撿回一條命,又悶了那麼久,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青籬撇撇嘴,“咱們兩個人出來玩,卻讓辰安在家讀書寫字,是不是有點欺負人呀!”

“小孩子嘛,就是要多讀書。天天在外面跑來跑去像什麼樣子。”

“綺汜姐姐,那…我們要給冷玉姐姐送些什麼好呢?”

“我們去九同街看看吧。”

九同街畢竟是繁華之地,華衣公子打馬而過,揚塵在秋日的細風裡翩躚。哪家女眷的馬車帶起一陣香風,精緻的簾卷微微搖晃,閃過一張如花嬌羞的面龐,徒惹行人駐足心動。我修行三百年,耽於釀酒瑣事,如今反倒覺得,這一簾秋景如此迤邐雍容。

冷玉同乾沃走得倉促,彼時也沒有送得出手的禮物,只將樹下埋得那罈老酒啟封喝了個痛快。而今算著又到了城西那隻老禿雁南飛的日子,只想託他順路幫我給冷玉捎些物什兒,作個念想。

堪堪挑選了一圈,選中一對玉石耳鐺,溫潤的手感,很是給人安心溫暖的感覺。雖是素色,雕琢得卻很是仔細。想來配上冷玉那張傾城絕色的臉,也會多幾分緋色。

“將這簪子一併包起來吧。”

青籬好奇地打量那簪子,“綺汜姐姐,這簪子也算不得華貴之物啊,不過,倒真是精巧好看。”

“人生貴適意,何必慕華簪。”我一敲青籬的頭,“冷玉應該會喜歡的。”我取了這方端正卻並不算精巧的盒子正要出門,一扭頭卻碰上兩張熟悉的面龐。我一時有些錯愕,手中的小盒子微微傾斜,簪子碰上盒壟,發出一聲脆響。

是那個姑娘,一手蠱術使得爐火純青。她捏著裙襬正要下車,金絲線在秋日的陽光下劃出一道細細的光,勾的她腰身細軟,身姿款款。

車旁早已站了一個人,在她下車時虛虛託了她一把。那雙手骨節分明清瘦修長。

那日之後,我便沒有再去關注與那魔有關的人和事。養傷這些時候,樂得清閒自在,又見辰安完好活潑地站在我面前,再後來就是忙著接手冷玉乾沃的鋪子,忙著趕時節採露釀酒。偶爾想起那個人,也……不過是心中幾句低語罷了。

我壓下心中波瀾,別開頭去,拉住左顧右盼的青籬,“走啦。”青籬嘴裡嘟嘟囔囔,“等下次衍騖來了,高低問他要些酒錢,這些年的酒錢該夠我買一匣子首飾了……”

“呀,那不是……”青籬有點驚訝,但見兩架馬車比鄰,又一把捂住自已的嘴巴,只剩下細細的聲音從指縫中溜出來,“我們走吧,姐姐。”

同青籬一同待了這幾百年,也養了幾分默契。那兩架馬車,比肩而立。一架墨藍色,正是那姑娘乘坐的那輛。

另一架黑色的馬車看似低調,實則相當奢華。窗牗雖然沒有金玉點綴,卻可見被人仔細地打磨過,紋理分明細緻光滑。再看拉車的馬,油光水滑,形體俊美,長鬃在秋風裡微微漾起。

"著實不是個敘舊的好時機。"我這樣想著,微微低頭,抬腳欲快步走過,卻聽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姑娘,且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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