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解
翌日清晨，沈芝臉上有些憔悴。
傭人做好了早飯。
沈芝沒有吃，她沒胃口。
經過昨日的夢，沈芝已經確定無疑，何瑞安就是她不幸的開始。
這場婚事，她不願意了。
“二小姐，老爺在書房。”
沈芝深吸一口氣。
書房的門半掩著，室內光線柔和，透過窗戶灑下，沈勇端坐在一張紅木鉤雲紋扶手椅上。
早間新聞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傳來。
沈勇抬手按了下遙控器，調低了聲檔。
他沒有抬頭，聲音渾厚，“進來。”
想是爺爺的秘書已經通傳過。
沈芝抬眸，輕輕推門而入。
沈勇雖然已經年過六旬，但仍然保持著挺拔的身姿。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眼神深邃，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
淡淡掃了一眼沈芝，沈勇語氣不冷不淡，“看完這個新聞再說。 ”
沈芝恭敬立在一旁，回了聲，“是。”
書房裡一片寧靜，只有新聞播報的聲音在響起。
“緊急新聞更新，許安娜在今天凌晨因急症被緊急送往醫院，此前她經歷了四次流產，這也是她與覺醒者丈夫的第四個孩子。據悉，世界上僅有兩例孕體成功生下高階覺醒者後代的案例，然而，這兩個孩子都患有嚴重的基因病，其中一個甚至未能活過一個月。如何解決覺醒者繁衍的難題，目前醫學界仍無明確答案。許安娜的情況備受關注，我們將持續為您跟蹤報道……”
沈芝睫毛微顫，清澈的眸子一片晦暗。
五年前許安娜還是娛樂圈的小透明，她與富三代董輝方的戀情瓜傳的轟轟烈烈，哪怕是沈芝這樣一個不關心娛樂新聞的人也聽說過。
董老太太放出豪言，只要她在，許安娜就別想進董家的大門。
之後許安娜檢測出了融合基因，董家立馬變了嘴臉。
因為董輝方是高階覺醒者，只有孕體才有機會懷上他的孩子。
這一訊息震動了整個帝國上層，甚至迫使他們修改了法律。
帝國施行一夫一妻制，但孕體不受這一法律限制，她們可以嫁給多個丈夫。
許安娜竟然同時嫁了四個男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為了她的孕體身份而來。
五年期間，許安娜流產了四次，身心俱疲，出現在新聞畫面裡的臉蒼老疲倦不堪。
沈芝攥緊手，孕體珍稀，但至少還有基礎的權利自由。
而她卻是淪為了實驗白鼠和移動子宮。
夢中的自已只怕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不是一般孕體，她是能健康生下高階覺醒者後代的超級孕體。
“你找我有什麼事？”沈勇神色淡淡，目光打量著這個名義上的孫女。
他信奉基因血緣至上，對這個便宜孫女並沒有多少感情，要不是看在老二的面子上，當年她母親去世，沈勇就打算把她送到福利院去，或者給她再找個寄宿家庭。
可老二偏偏不肯，一向軟弱的二兒子竟然在他跟前面紅耳赤，當眾叫板。
難得看到他血性一次，沈勇一改態度同意沈芝留在家中。
沈芝出落的越發標誌動人了，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
花兒長大了，自然要回饋照顧她的園丁。
沈芝抬眸，對上沈勇的眼神， “我想爺爺您能再考慮下我和何瑞安的婚事。”
“你不願意？”
“我和他的婚事是不是太倉促了。六月我才畢業，芝芝想先工作兩年再考慮婚姻的事情。”
沈勇聲音沉沉，手停在腰間比劃了下，“沈芝，我記得你和你母親來沈家的時候才這麼大點，你躲在你母親身後，小小的個頭，怯生生的，就像只可憐的小貓，一轉眼，你長這麼大了。”
“是，多虧了爸爸和爺爺讓我留下了，才過上了得體的生活，還有機會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這些我都不會忘記。”沈芝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氣，明明已經知道結果，為什麼她還在奢望。
“難得你有心，還記得這些。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
“沈芝，你姓沈，我讓你上最好的學校，給你不亞於佳薇的待遇，這一切都不是免費的。你長大了，也是時候該回報了。何瑞安是不錯的人選，爺爺不會害你。”
背後沁出一層冰涼汗珠，沈芝唇瓣微微翕動，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爺爺的話沒有一絲一毫可迴旋的餘地。
沈芝失神地，眼睫慢慢垂了下去。
做慣了溫和馴良的姿態，須臾，她神色自如道：“我明白的，爺爺，沈家對我的恩情芝芝不會忘記。”
沈勇滿意目送沈芝離開書房。
窈窕的身影漸漸模糊。
長廊前一絲光亮擠進來，那光亮彷彿在引導她，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光亮卻始終遙不可及。
她不願嫁給何瑞安。
可那又能怎樣？她吃沈家的用沈家的，爸爸被大伯壓得喘不上氣。
她能任性地不管不顧一切逃走嗎？
不知不覺，沈芝走到花園。
昨日的大雨打折了不少花枝，唯獨一片碎冰藍鬱金香花圃完好。
雨後的花朵似乎更加嬌豔動人，水珠湛湛掛在花瓣上，淡淡的香味瀰漫在潮溼的空氣中。
沈勁正細心地照料這些花朵。
他手中拿著一把小剪刀，輕柔地修剪著花葉，動作熟練溫柔，彷彿在對待自已的孩子一般。
那是她生母最喜歡的花。
“芝芝？”
沈勁放下花剪，擔心看著臉色蒼白，眉宇憂愁的沈芝。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沈芝笑著搖頭，“沒有，這些花被爸爸照顧的很好。”
“這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花。”沈勁笑容溫柔，像是想起了什麼。
沈芝沒說話，她知道沈勁說的媽媽是她的親生母親，並非文秀。
她的媽媽如霧一般，無聲無息闖入這個世界。
沈芝不知道自已的生父，從她有記憶開始就跟在母親身邊，五歲時媽媽帶著她嫁給了沈勁。
沈勁不在乎媽媽的過去，就連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也視如已出。
沈芝眼眶溼潤，爸爸是真的對她很好。
沈勁手足無措，“怎麼了？芝芝，你有什麼事別藏在心裡，快跟爸爸說啊。”
沈芝搖搖頭，哽咽道：“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起媽媽了。”
沈勁沒有說話，心中起了微微的動盪。
“爸爸幸福嗎？”沈芝又問。
沈勁看了眼滿園碎藍，重重地點頭，“文秀是個好妻子，我還有一片天地可以去懷念她。”
“爸爸很幸福。”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