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你說鶯兒的車禍是被人策劃的？”
穗寧從夜澈懷裡掙脫，聲音突然拔高，尖銳的有些刺耳。
“是的，阿姨，我黑進交通系統後臺，調取了道路周邊所有的監控。”
辰安說著將手機遞給穗寧。
穗寧看了很久，只看到一輛白色的車，沒發現什麼異常，抬頭看向辰安。
辰安沒有賣關子，開口解釋道：“阿姨，這輛車三十分鐘前就停在這裡，車門外滿地菸頭，說明司機等了很久。”
夜澈聞言眉頭緊鎖，在腦海中快速思考誰可能會害自已的女兒。
穗寧難以置信的問道：“小安啊，他們怎麼知道鶯兒要從這條路走？而且把時間計算的這麼精準？”
“阿姨，如果想害夜鶯的是建安集團呢？”
“什麼？你確定你叫李建安？”
夜鶯聽到面前男人的名字有些失態，可當看清楚樣貌時又放下心來。
用手拍拍胸口心中暗道：“嚇死我了，還以為最疼我的李伯伯出事了呢！”
夜鶯平復好突如其來的緊張，換上職業的微笑問道：“你好，請問你想吃點什麼呢？”
“你好，可以幫我燉點羊肉嗎？清燉就行，可以的話肥點最好。”
“沒問題，請稍等。”夜鶯說完從空間取出一塊羊排。
羊排剁成大塊，蔥姜打底，清水下鍋，撇去浮沫，中火繼續燉煮。
擦乾淨鍋邊溢位的血沫，夜鶯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男人穿著整齊，濃眉大眼，滿頭白髮，60多歲的樣子，夜鶯見男人慈祥，率先開了口。
“爺爺，您今年多大了啊？”
男人聞言目光從燉羊肉的鍋上移開，客氣回答道：“我今年45歲了。”
夜鶯自詡見過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走眼這麼厲害，連忙不好意思道：“叔叔，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我自已開了家公司，主要是賣傢俱的。”男人說著眼神有點閃躲。
“可以講講你的故事嗎？”夜鶯指了指灶臺補充道：“羊肉還要燉一會兒。”
男人點頭，緩緩開口：“我叫李建安，山城人，兄弟姐妹七個，爸爸是挑山工，媽媽腿腳不好，平時靠納鞋底為生。”
“我想為家裡減輕點負擔，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同鄉說中原是好地方，錢很好掙。”
“14歲那年，我沒和爸媽商量，坐了幾十個小時的車去了中原，來到一個縣城。”
“老鄉讓我等會兒，他去和熟人說會兒話，熟人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邊說邊朝我這邊指指點點，沒一會兒生氣的走了。”
“老鄉走過來，一臉不高興，說他去上廁所，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夜鶯聽到這，猜測男人應該是被騙出來賣給人販子，但出於某些原因，人販子沒有收。
“我把車站翻了個遍，都沒找到他，來的時候車票是他買的，我一分錢也沒有。”
“我不得不走出車站，想找個地方落腳，把縣城轉了兩圈，也不敢向陌生人開口。”
夜鶯能體會男人當時的無助。
“天很快黑了，我鑽進一個橋洞，太久沒吃東西，餓的有些暈乎。”
“我害怕極了，怕死在外面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但我不能死，爸媽還沒過上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我找了家規模挺大的傢俱廠，問他們招不招人，他們問我多大，我說十八。”
“可老闆沒有要我，他一眼就看出來我在撒謊。”
夜鶯本來覺得男人還挺聰明的，沒想到老闆更精明。
“我不能沒有工作，他不要我，我也不走，看到裝貨的來了，我就上去搭把手。”
“一上午過去，我沒少出力，老闆娘看不下去，勸男人把我留下，還進屋給我端了碗飯，滿滿一碗羊肉，清燉的羊肉。”
“餓了兩天的我，連謝謝都沒說，把骨頭啃的乾乾淨淨，把湯喝的一滴都不剩。”
夜鶯知道男人為什麼要點這道菜了。
“老闆娘笑著說，只要我好好幹，以後飯管夠，那一刻我覺得我可以活下去了。”
“我跪地給老闆老闆娘磕頭，謝謝他們收留，他們女兒從門縫看我，發出咯咯的笑。”
“我雖然14歲，但我從小幹農活，只要能吃飽，我有的是力氣。”
“頭一年，除了搬貨送貨，我還家家戶戶做宣傳。老闆和老闆娘對我的表現很滿意，第二年就讓我開始學做傢俱。”
“也許上輩子我就是吃這碗飯的，不到兩年，常見的傢俱我都能高質量做出來，從此也算個手藝人了。”
“老闆老闆娘也把我當成自已的家人，每次吃飯都叫上我一起。”
夜鶯看男人說的起勁，也替他感到高興。
“老闆的女兒不算漂亮，但性格很好，每天見到我都咯咯地笑。”
“一晃又是三年，我的手藝越來越好，傢俱廠的名氣也越來越大，當地人買傢俱首選就是我們廠。”
“一次難得的機會，廠子要派人去沿海學習，本該是老闆去的，他卻讓我去了。”
“一學就是兩年，回來時，我都二十二歲了，老闆的女兒也二十二歲。”
“一天，老闆娘私下問我她女兒怎麼樣，我忽然明白，他們早就把我當成了女婿。”
夜鶯覺得男人挺幸運的。
“我和她結婚了，當時算是城裡人人皆知的大事，大家都說山城的窮小夥娶了傢俱廠的傻子千金。”
“婚後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但工作上卻出現了很大的分歧。”
“我建議老丈人對現有的傢俱進行改款，他不同意。”
“我建議對廠子進行擴張，他也不同意。”
“有一次喝了酒，我又提出自已的想法，他失口罵我算什麼東西？”
“他說送我去外面長見識，是回來踏實幹活的，早知道我這麼多破事，就不該讓我去。還說當年就不該管我，讓我餓死在外面。”
“丈母孃罵他話多，讓我別往心裡去，我嘴上答應，卻聽進了心裡。”
“我藉著傢俱廠的名氣，在外面結識了不少朋友，也學到很多東西。”
“一邊做著傢俱，一邊謀劃自已的事情，終於在孩子十歲的時候，我偷偷成立了自已的公司。”
“公司做傢俱貿易，把沿海的新款傢俱拉回來賣，利潤還不錯，口碑也挺好，加上做了些宣傳，短時間內搞得有聲有色。”
“但紙包不住火，老丈是個暴脾氣，知道我私下裡乾的事，一怒之下把我趕出了家門。”
“妻子也和我離婚了，孩子跟了她。我又變成孤身一人，和十幾年前一樣。”
“不一樣的是現在的我，有自已的人脈，有自已的渠道。年輕氣盛，我開始毫無顧忌的打壓老丈人的生意。”
“不到兩年，廠子裡的傢俱一件也賣不出去，他上門求我給他留條活路，我說斷後路的是他自已。”
“前妻帶著孩子也來求我，我想了很久，決定收購他們的廠子。”
“廠子賣掉的當天，老丈人喝了很多酒，去醫院沒搶救過來，當天就去世了，沒過幾天丈母孃也隨他去了。”
夜鶯聽著憋悶，起身給鍋里加了些胡蘿蔔。
男人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給前妻送了一些錢，感謝他們當初的收留。”
“她接過錢的時候，滿眼都是怨毒，一句話都沒有說。”
“幾天後的一個夜裡，我睡不著起來轉悠，拉開窗簾的一刻，我嚇得癱坐在地上。”
“母女倆吊死在我窗戶外面，玻璃上還寫著四個血字。”
“忘恩負義。”
男人一字一頓說完這四個字，就沒有往下說了。
夜鶯把煮好的羊肉端過來，男人看了一眼沒有吃。
忽然，男人臉上露出釋懷的笑，起身大步朝門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