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裡的水早就被我喝掉大半,讓我意識到夏天是真真切切的來了。

光是站在柏油路上枯等的這三十分鐘裡,我就早已滿身大汗,只能乾巴巴地看著因此流失的水分,何況此時還是下過雨後的豔陽天,感覺更悶熱了。

當時我並沒有明確答應她的要求對吧,所以也可以選擇不來的,但我還是乖乖在她指定的時間前來赴約了。要是我沒現身的話,她恐怕又要用奇怪的理由繼續纏著我,這我可哪受得了啊。

但我是真的切身體會到自已思慮不周了。

守約是人際關係的基本要求,這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原則,但在她身上可能不適用。毫無疑問,她一定是那種超級自私的人吧。

雖然才剛得到“要以被動立場行事”這個教訓,但光是配合著她的節奏,就已經讓

我累到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的地步。但在這種酷暑之下又豈止是散架,骨頭都像是要融化一樣,我實在無話可說,要是再等個三十分鐘她還不來的話,我就回家吧。

正當我下定決心時,我苦等了許久的那個人終於踏著蹣跚步伐,從扭曲變形的熱浪中走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露出明顯的疲態,身上的流淌的汗水比被迫乾等了三十分鐘的我還要誇張。

她穿著一身黑色無袖上衣,配上以白色為基調的碎花百褶長裙,質料輕薄的長裙演繹出夏日風情,胸前閃閃發光的小顆墜煉襯托出她如花似玉的臉蛋,連我這種不追逐流行的門外漢看了都覺得時尚夠潮,她卻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讓人有種白白浪費這身魅力的感覺。

“你怎麼流了這麼多汗?”

她並沒回答我的問題,略顯空洞眼神聚焦在我的右手上,我循著她的視線看去,緊接著,她一把搶過我手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來。

“那是我的水杯唉……”

天啊,她還給我的水杯幾乎喝空了。先是讓人在盛夏的柏油路上枯等三十分鐘,現在又把僅有的水給搶走。

她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我開始對她心生恨意。

“呼,謝謝,終於得救了呢。對了,順便買根冰棒吃吧。”

啊?居然還得寸進尺要我買冰棒給她?我沒理她,轉而追問她遲到的理由。

“唉呀,是這樣的,我想說要跟男孩子單獨出門,就精心準備了一番,但誰知道家裡唯一一輛腳踏車卻被我哥給騎走了。”

“所以你是一路走到這裡的?”

“是啊,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從家裡走過來的呢。不過,還得說一句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聳聳肩膀雙手合十的她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看起來似乎有了那麼點愧疚感。我輕輕嘆了口氣,將幾乎沒水的水杯收進揹包裡。

“沒關係啦,反正最後你還是有來赴約的嘛。”

“這是我的臺詞吧,餘川。如果到了約定時間我還沒來的話,你百分之八十會直接回家的,不過你還是留了下來。況且,我原本還擔心你今天不會來呢。”

她說得沒錯,我確實猶豫過該不該前來赴約,但既然答應了要當她的肖像師,我就必須得來了,畢竟這也是我提升繪畫技術的大好機會嘛。

“那今天你叫我來千嘛呢?”

“我先問一下,你吃過午飯了沒?”

“吃過了。”

“想著也是,感覺你就是這種人呢。”她點點頭,表現出不難理解的態度。

“為什麼這樣說?”

“我只是怕你還沒吃飯就過來了。”

“別放在心上,畢竟只是一個約定而已,沒必要餓著肚子。”

“嗯!下次一起吃飯吧。別說這些了,準備前往目的地囉!”

一不注意就被她約好了下一次,我真的要再小心點才行。

“目的地?去哪啊到底。”

“好了,出發吧!”

“先告訴我去哪裡?”

“去檢驗一下你的人品。”聽到這句話後,我頓時一驚。她果然還在懷疑我是“偷畫狂”嗎?

她抓著我的手臂直接將我拉到公交站牌下,似乎毫不在乎我的反應。

“等等,要坐公交車嗎?”

“對啊。”

“那你有公交卡嗎?要不要用我的。”

“不用了,我有。”

我明明就站在公交站牌下,她卻繼續拉著我的手臂,在旁人眼中我就像是一個被女孩子走到哪拉到哪的窩囊廢。雖然很在意旁人的眼光,但我已經心如死灰地放棄掙扎了。

“上來,餘川,你拿著這張卡。”

她在公交車門前遞給我一張公交卡。

“我有公交卡啊。”我連忙摸了摸口袋發現裡面空無一物。我像個呆瓜一樣愣在原地,而她已經拉著我上了車,無奈之下,我就拿著她遞給我的卡片往刷卡機上一掃而過。

“你怎麼不去自已刷啊?”坐到車上後我疑惑地問道。

“剛才那個司機一直在盯著我,我有點害怕。”她小聲說著,眼睛一邊瞥向正在駕駛的司機。

畫人物肖像畫時背景固然重要,但我真沒想到她會如此在意這一細節,我可能沒辦法理解她對這件事有多認真吧。

“總之向目的地出發吧。”

被她這麼一催,我帶著半分對未來充滿迷茫的的恐懼,在座位上靜靜地望著窗外。

被動行事的我絲毫看不出她的意圖。

“以後再坐公交的話用我的卡吧。”我用盡全力才說出這句話。

一直坐到終點站後我們才下車

車窗外,擁擠的人潮和夏日的酷暑充滿了炎熱的氣息。為什麼她這種聒噪的人總會主動奔進喧騰的人海之中呢?如果只是因為現在是夏天她才這樣,那她要衝進的起碼應該不是這種海吧。

“嗚哈,真的有夠熱的,看來已經進入真正的夏天了呢!”

話雖如此,我覺得她這股活力充沛的氣息完全不亞於熱辣的陽光。

但她說得沒錯,由於雨季已經結束,今天的體感溫度要比氣溫高得多。

“每年夏天都這麼熱的嗎?”

“就是說啊,這要是到八月盛夏的時候會變得多熱啊,像我這種纖細的少女應該會被融化掉吧。”

“那你是奶油了喔?”

“沒錯,就是用來塗滿你這塊麵包的奶油。”

“那抱歉了,我不喜歡油脂類的東西。”我丟擲這句挖苦的話,但看樣子她不僅沒有生氣,而且還特別開心地哈哈大笑。

她應該就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型別,但又不知為何我和她能夠聊得來。我確實不太喜歡這種人,但跟她聊天時總有熟悉的感覺,不知該用神奇還是似曾相識來形容。

我們一路上不斷地聊著那些有的沒的,沒一會兒便抵達了目的地。眼前的這片區域是這個城鎮最有名的休閒設施,設施名稱似乎要讓人聯想到夏日豔陽一般。該怎麼說,這讓我有點心煩。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待會兒還有點事要做。”

“是嗎?,就算是你真的有事,都已經到這兒了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回去的。”她撅起嘴唇一臉憤怒地看著我。

“怎麼說呢……我不太喜歡待在這種地方。”我默默低下頭,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

“好了,一定會很好玩的啦!”

“我都已經說了不喜歡了……”

“沒想到你還挺害羞的嘛。”看來她並不打算接納我的意見,見狀我也只好放棄抵抗,隨她一起搭上了通往地下樓層的電扶梯,等到被周圍冰涼的空氣包裹後,我才略微放鬆了表情。

這座設施附設的水族館在當地相當有名,我猜她一定是要去那裡取景,但她前往的目的地基本上是不能拍照的。

“我為什麼要盯著天花板看啊?”在飽受了無以言表的心理壓力後,我只能把頭低下,儘量不與他人對視。

“我很喜歡這裡哦。”

“這種地方不能拍照啊。”

“記住,我的首要之務是瞭解你的人品,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靠得住。要鑑定一個人的品行的話,我通常會帶他來這裡。”

她帶我來的是天文館,雖然很符合她這個天文社社員的身份,但不應該是能夠跟我單獨來的地方吧?我們的關係只不過是畫師和模特兒唉。

“你確定在天文館可以瞭解到一個人的品行嗎?”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表現出很享受這片超級人工的星空咯。”

“‘超級人工’這個說法有點不恰當吧,聽起來不像是在形容滿天星辰,倒像是在吐槽太過於人工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

“呃……”

“喏,開始咯。”她指了指頭頂的大螢幕說。

在她低聲輕語的同時,周圍的喧鬧聲瞬間平息下來,緩緩轉暗的燈光讓視覺、聽覺的刺激逐漸遠離,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她那微弱的氣息。

我們在寂靜中等待頭頂上的巨幕投映出星空時,清甜的柑橘系香氛就撩起了嗅覺反應。天文館似乎想要主打療愈效果,環境營造得比我想象中還要舒適。

過了一會兒,館內的整片天花板就被星空覆蓋,隨後由沉穩的男聲旁白一一為星座進行詳細解說。由於時值初夏,所以介紹的大部分也都是夏季星座。

平常總在教室裡總是開懷大笑的她,在這片星空前卻變成了一位純真無瑕的少女,神情真摯地抬頭仰望。我對“許夢媛”的既定印象就只是聒噪這一點,原本以為她在這種安靜的地方也會徹底發揮聒噪本性,所以有點意外。

我對天文知識一竅不通,四周環境又相當舒適,原本還擔心會不會被拖入夢鄉,現在看來不過是杞人憂天。

解說內容甚至不是那麼的枯燥乏味連我這種天文新手都能聽得興味盎然,光芒萬丈的一等星看起來尤為美麗動人。說實話,我還真想將那些以一等星為主體的星座都收進畫冊集裡面。雖然過去沒有描繪星空的經驗,但現在看來似乎也很值得一試嘛。

四十五分鐘的播映時間轉瞬即逝,除了最開始之外,我都無暇顧及她的反應,完全沉浸其中。

“呼一結束了。”長舒一口氣後,我又再次沉浸於天文館內充滿科技感的設計風格之中。

“嗯。”

聽到她有些平淡的回應後我悄悄瞥了眼正在舒展筋骨的她,腦海中還在細細回想剛才看到的星座。

以夏季大三角的說明開始,綻放紅光的天蠍座、特別明亮的角宿一,還有鄰近的處女座,儘管只是虛擬的星空,但再次回想起來,無數星辰連成一個星座的模樣果然還是尤為壯觀嘛。

其實我是第一次觀看星象儀,卻感覺像是觀賞了一部精彩絕倫的電影,卻沒辦法像觀影后一樣明確說出“好精彩”這種感想,滿腦子只有“太棒了”這句話。

“你覺得天文館怎麼樣呢?”

“很壯觀。”

我是真的只說得出這句話,所以才如實道出,但這好歹是她喜歡的地方,她會不會覺得我的感想很隨便呢?我無從得知。我這麼想著,而她卻只是微微一笑。

“哦,是嗎,那還真的是太棒了呢。”

“不要學我好嗎?”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幸好你覺得很棒’,也很慶幸你是這種人。”她露出如釋重負的安心笑容。

“等等,這種人?”

“嗯,是的,這種人。畢竟我這個人可是很任性的嘛。”

“哦哦,原來你有自知之明啊。”我像個勝利者一樣在發現的寶藏面前歡呼。

“少囉嗦,我還在講話,不要插嘴好吧。”

話題一直被我打斷,讓她得以露出打從心底感到不快的表情。

“總之就是這樣啦,我只會跟對我喜歡的事物有興趣的人打交道。”

“對我喜歡的事物有興趣的人”——那的確實是很任性的說法,但這或許也是她對星空充滿熱情的另一種表現罷了,“希望對方對我喜歡的事物有興趣”這種心情我多少也能夠理解,畢竟我也跟鑫澤介紹過繪畫這門藝術。

“但就算你對天文館沒興趣,我還是會一直帶你過來,直到你愛上為止的。”

“你真的很任性唉。”我望著她那雙閃著星光的眼睛,漸漸深陷其中……

“嗯,所以就算你覺得‘早知道剛剛倒頭就睡了’也沒用。”

“啊?難道說,我從一開始就沒得選了?”

“沒錯。你的未來已經被註定了,就是得畫我的肖像。”

“說得還真誇張呦……但你之前說可以在天文館得知一個人的品行,這一點我到現在還是聽不太懂唉。”

“不過也沒關係了,你完全過關了!因為沒興趣的人就會馬上睡著的嘛。”

看到她那抹自以為是的壞笑,我雖然有點懊悔,但確實是鬆了口氣。

“其實我對天文之類的沒什麼興趣,因為你一開始就說很人工嘛。我身為繪畫愛好者當然也喜歡和崇尚自然之物,但一邊聽星座解說一邊觀看,比我想象的貌似還要有趣得多。”

“這樣啊,嗯嗯。”她不停地點著頭,似乎對這個答覆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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