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仁殿祭祀完畢,胤禛終於回到了太華殿的寶座上,等坐定了他暗自舒了口氣,悄悄把手籠到袖子裡互相握著取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對手們,趙謫就在下方的臺階上站著,對著那些陌生面孔說著官方的話。打眼看去趙氏兄弟都有著高挑的身材、劍眉高鼻、眼仁黑且多,又因為年齡差距、性格而表現出了不同的神采氣質。四十多歲的幽州侯趙都文臣打扮,很瘦,即使抹粉描眉也能看出臉色發暗,他的下巴是習慣性的抬起,一副目下無塵的高傲樣子。趙都旁邊的冀州侯趙斌最為魁偉,比所有人都高大,下頜留著濃密的虯髯,他一身武裝很適合本身風度,如果沒有鬢邊的那朵花會好很多!豫州侯也是武官打扮,其實趙節的氣質更適合文官的禮服,再論樣貌,他若畫一下妝那分明就是個女子了!趙節和趙斌的關係不錯,兩個人時有低聲交談,因為袖子寬廣並不能看出失去了哪隻手。

徐州侯……胤禛自以為看得很隱秘,所以沒想到會和趙列的目光遇到,他對這人的印象不好,沒想到傳言裡糜爛齷齪的人卻有著一雙澄澈的眼睛,還有挺拔如松的身姿。趙列很年輕,也就是二十七八歲,他是雍帝的第七子,貴妃所出,後面兩個弟弟很小就死了,所以他算是么子了,聽說當年文帝趙臨是把他當兒子來對待的,所以才不喜歡趙真?可為什麼會有這樣怪異的表情!?胤禛當然不知道趙真的七皇叔是怎麼想的,他只知道這個場合不適合深究,於是迴避了目光對峙開始觀察起江都王崔亞夫。

崔亞夫是跟著楊啟起事的前楚將軍,即使七十三歲了,從步態和眼神都能看出這人曾經的彪悍,陵淵王柴輕侯是柴邈的兒子,蘭陵王慕容德林是慕容恪的兒子,他們分別襲了父親的餘蔭成了王,都生的不錯,可氣質跟崔亞夫一比就差了些!胤禛暗思這裡最難對付的人就是這個老將軍,然後是……他不能忍受一直被趙列那樣盯著看了!正要發作那邊趙謫已經說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陛下?”

胤禛平穩了心情起身,踱步來到臺階處,皇帝先用目光逐一掃過諸人,這才啟口道:“朕感謝各位能夠回京參加朕的及冠大典,辛苦了。朕從今日起成年,自當在今後擔負起更多責任。作為國君,最重要的便是讓宋國百姓安居樂業,有田可耕有房可住,不再為外寇所擾,不再因為天災流離失所,不再因為畏懼死亡私逃兵役。朕,我趙真會讓他們為生在宋國而感到驕傲,亦會讓八方來朝。要做到這些不是朕一人之事,還需各位的協助。幽州和蘭陵,”胤禛看著趙都和慕容德林,“比鄰突厥,是護衛雍州的屏障,所以責任格外重大,這些年朕能安居西京全靠二位戍邊。朕在這裡謝過了。”說罷他躬身行禮,也不等二人反應又看向了趙斌,“冀州的地理位置特殊,面積不大卻是貫穿宋、突厥、魏、北狄的通道,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冀州侯的責任同樣重大,這些年你做的很好!豫州和陵淵是糧食產地也是稅收重地,但因為各種原因導致了建德年不如承光年,甚至不如文帝的武平年,若有戰事只這一點必然會成掣肘導致失利,朕希望兩位能詳查並找出對應之策!”

胤禛這樣說是因為六年來這兩個地方的稅賦遞減情況很可疑,他前世做皇子時主管戶部,對此項瞭解非常也格外重視,仔細查閱過了兩州奏報後胤禛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用天災人禍做藉口怎能信!在這大日子裡不能細說,提一下就是要告訴趙節和柴輕侯自已不是被他們糊弄的蠢人。

果然在說完後柴輕侯的臉色很難看,趙節倒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垂目不語,最後胤禛看著崔亞夫和趙列道:“江都和徐州位臨赤水,也就是說和後楚一江之隔,後楚……到底是我宋國的心腹大患,他們又有馬邑的支援,修身養性了二十多年,寧錚老矣,蕭統卻已長大,朕甚是不安。當初雍帝三次南下為的就是消滅大楚餘孽,可惜不能成功,那麼就由朕來替他圓了這個夢吧。朕在有生之年裡必將誅滅後楚,不知崔將軍可還有上馬征戰之壯懷呢?”

胤禛不喜趙列的眼神,所以只是看著崔亞夫,未料這老人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不是激動而是嘲笑,“陛下居然知道我江都臨著赤水,這可比六年前長進多了啊。那年陛下只問了本王兩個問題,赤水鯉魚的滋味和江都女子的腰,現在卻能說的了這麼許多,到底是上柱國教導有方還是陛下忽然記憶力超群?”

壓抑的竊笑聲裡胤禛的手在袖中攥緊了,趙謫剛想開口他已迅速接話:“上柱國是教導有方,所以朕不只知道江都臨赤水,還知道這三年來江都百姓和後楚百姓私下有貿易,稅賦全部被私用。也知道崔將軍厲兵秣馬私自殺到對岸,滅了後楚的偵查衛隊,俘獲了他們的羽騎衛收為已用了。朕知道崔世子夜夜笙歌,後宅多是擄來的後楚美女。亦知道徐州侯說過朕是不中用的司馬錯,寧錚坐在蕭統旁邊的寶座上嗤笑朕為兒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們今日既然能為我趙真的及冠之禮而來,就還證明雍州以外的八州隸屬於宋!朕是成祖雍皇帝的嫡孫,是高宗文皇帝的親子,是這個王朝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六年前登基大典上,你們皆受勳封爵,稱趙真為帝,那麼君臣就該義同一體,君有錯臣當指正,君有難臣當以死報效!朕今日以君禮待之,爾等卻站在這太華殿上不知跪拜,只知嘲笑朕當日失德處,敢問你們心中可有半點擔憂焦慮之心,又可有一分效忠敬服之意,若沒有何必自稱宋人,若如此何必還稱朕為陛下!君不君,臣不臣,國破家亡轉瞬而已。看哪,你們個個著紫穿紅,寶馬香車,試問是誰給你們這樣尊貴的權力?是朕!不是寧錚老兒,是我,趙真!”胤禛緩了緩沉聲道:“朕說這些話不是想深究誰的責任,與其說是你們的錯,還不如說朕的責任更大,皇帝行事不正,臣民必會效法,朕為過去悔恨,將來必不會重蹈覆轍,否則猶如此案。”說罷他抽出寶劍一劍斬斷了龍案一角,“朕有心,你們可有?!”

胤禛前世是帝王,本尊更曾是九重天的神將,近一年的壓制讓他一怒立刻有了雷霆之勢,下方諸侯一起噤聲,崔亞夫也嚴肅起來,一雙利目盯著臺階之上的皇帝。京官們一向和諸侯及地方官互相看不上眼,現在見他們啞口大半都在激動,暗贊皇帝真正好氣勢!立即從善如流的跪下,齊聲道:“陛下息怒。我等必將盡心盡力輔佐我王!”諸侯們卻仍立在那裡不跪,或猶豫或淡然,一時間氣氛很凝重。這時門外有人大喊:“陛下大喜,陛下大喜!!”隨著聲音臨近,階下諸人讓開一道路來,一個太監急匆匆跑來,他激動的忽視了殿內的異樣,“陛下大喜啊,皇后生了,生了!!生了個皇子!!母子平安!!”

胤禛怔住,眾官也愕然,趙謫見機立即跪下道:“恭賀陛下喜得皇子!我大宋後繼有人!”胤禛這時才反應過來,淳于燕為趙真生了個皇子,天意弄人麼,這父子兩個居然是同一天的生日,想到自已將會多了個兒子感覺便有些奇妙,胤禛不覺鬆了神色,那太監又道:“太皇太后有旨讓陛下安心在太華殿宴客,皇后有她在陪,不必擔心。太皇太后還請陛下為皇子賜名。”

胤禛略一思索就道:“此子今日降生實乃吉祥之兆,就取名為“祥”。字……”他沉吟著注視太華殿外的密集飛雪,門外宮燈映照琉璃世界,殿內奼紫嫣紅寂靜之極,皇帝昂然道:“嚴冬不肅殺,何以見陽春。再如何雪虐風饕,太華殿也終會春暖花開。皇子的字就為韶光。”說罷,他提筆在御案上鋪紙,蘇越磨墨,風骨絕佳的“祥”和“韶光”三個字出現在紙上,太監得了紙捧著退出殿外去了。這時氣氛恢復,諸侯終於跪下七嘴八舌的開始道賀,趙謫立即讓人擺宴,歌舞開始。

許久後,已然平靜下來的胤禛端坐在寶座上,他看著下方窈窕的舞娘,推杯換盞的百官心裡想著的卻是方才自已過激的反應,被輕視的感覺非常糟糕。看來要收攏這些人絕非易事,他一邊想一邊喝著朝臣的敬酒,甜香的酒口感很不錯,他記得這酒名叫做梅香,果然是有些梅花的香氣。孩子,是了,他多了個孩子呢。等筵宴結束去看看吧,這些日子一直忽視了淳于氏,畢竟是皇后,不能太過冷淡了,何況還有了孩子。胤禛想著心事一杯杯喝著酒,直到換了不知多少人,變了多少場表演,等眼前模糊他這才驚覺自已喝多了!酒後失態是萬萬不能有的,胤禛直起身站起來,立刻有人扶著他低聲道:“陛下?”

見是蘇越他略放了心。“朕有些喝多了。”

“陛下是要回去?”

“嗯。”蘇越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場中,趙謫也在和崔亞夫說話,他覺得此時離席並不失儀,倒是繼續留著喝醉的皇帝在這裡才可能會出事。於是便小聲道:“奴婢扶陛下從側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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