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之辰光殿,桂沁宮就顯得有人氣的多,屋裡燃著數個爐子,暖香盪漾,軟語麗影。皇后淳于燕因為做了母親心情好了很多,木訥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慈愛平和。雖然再見皇帝還是會緊張,可也已經能閒聊些關於孩子的話。

陪在皇后旁邊的是貴妃劉華珍,她久不見皇帝又豔羨皇后生子後地位的轉變,情不自禁的就頻頻用嫵媚眼波望向皇帝。

胤禛始終不去回應,他將準備好的壓歲放在兒子的枕頭下,又看了半天后竟俯身親了下孩子的額頭。

“你把孩子帶的不錯。”胤禛回頭看到了驚愕的皇后,“怎麼了?”

“沒……沒有……啊,不,多謝陛下稱讚,教育好祥兒是臣妾的職責。”

一句祥兒讓胤禛一怔,轉而又微笑道:“你喜歡吃梅花餅,待會兒朕遣人送過來,是改良過的,比以前的要好吃。”

淳于燕忙跪謝,她的心裡早已翻了個兒,激動無措還有隱隱的甜蜜,又聽皇帝接著說:“你身子未好,這些日子朕就不來這裡了。你要好生休養。”

“是。”

胤禛喜歡柔順的女人,淳于燕不錯。他看向貴妃劉華珍道:“這些日子你要多助皇后,後宮政務你暫且代理。”劉氏大喜,跪下稱謝,胤禛擺了擺手,又看了會兒趙祥這才離去了。

等出了桂沁宮雪下的密了些,蘇越見日近中午就請皇帝回宮用膳,方才被祥兒的稱呼擾亂了心神的胤禛甚是想見允祥,就搖頭道:“去安寧殿。”

蘇越知他的意思,踟躕著說:“不若奴婢請徐州侯來永和宮吧。畢竟昨夜侯爺喝的有些多,這要還是睡著陛下就……”

“他昨夜喝多了?”胤禛對此沒有印象,他的酒淺又不喜喧鬧,很早就拉著喝大的趙信回宮安寢了。

“是啊,奴婢送陛下和信殿下回宮的時候正見侯爺和豫州侯在喝酒,看行止眼神已然喝的多了。剛才小喜傳話說信殿下吐過後又躺下了,想來侯爺的狀況也不甚好,要不……”突然發現皇帝神色有異,蘇越就住了嘴。

胤禛停了停道:“酒醉傷身,朕更要去探視了。孫曙光,你讓司膳署送一些酒後養胃的飯食去安寧殿,哦,朕也就那裡用膳了。”說罷他就轉了方向疾步而去。

蘇越和兩個小內侍一路小跑跟著走,待看到安寧殿後院的花牆時皇帝才放慢了腳步,三人這才鬆了口氣。

胤禛沿著小路而行,這裡的雪沒有清理,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透過鏤空的花牆能看進安寧宮的花園,胤禛正在想待會兒要和允祥好好論一下開立國學的事,突然就聽到一陣笑聲和犬吠,他驀然駐足。

遠遠地允祥笑道:“五哥,你果然是造化的乾爹啊,誰來它都護子的很,只有待你不同。”

“廢話少說你到底給不給?”

“給,自然是給的。”

透過花牆胤禛看到趙節穿著大紅的夾衣披著外衣,懷裡抱著一隻幼吼獒,正親暱的用臉蹭著細軟的白毛,對面正是一身短打勁裝的允祥,他的手裡拿著一杆紅纓銀槍,一頭的熱汗,笑意妍妍,黝黑的眼珠潤澤,眉宇間盡是爽朗之氣。

“你可得言而有信。這是我看上的,我家閃電兒必能看上,這感情麼就得從小培養。”趙節語氣輕鬆,他俯身將掙扎的吼獒放在雪地上,含笑看著它如何跌跌撞撞。允祥哈哈笑道:“你這是在暗示我應讓海蘭沒事兒就去你家住?”

“不錯,潔兒喜歡海蘭,一心想讓她當自已的侄媳婦,她年紀雖小性子卻烈,嗯,長大定是個女中豪傑,小天會喜歡的。”

“小天會喜歡,可還得海蘭點頭,我絕不會讓她勉強半分。”

“知道。所以才要從小培養感情,否則……”

“想的美,勝過我再說!”說罷允祥銀槍挑起白雪就向趙節揚去,趙節似早有準備,向兵器架旁邊一躍,在空中將外衣甩掉,下一刻就抽出一根齊眉棍,卡著時間擋住允祥刺過來的槍,二人教力的同時趙節輕笑一聲道:“剛出師就要造反?”

允祥挑眉嗔怪道:“好不要臉,只教了兩次就敢稱師。”

趙節並不惱他的失敬,淡笑閃開,缺失的右手上赫然是黑色的鐵爪,二人你來我往,手上相鬥,嘴裡更是不停。

蘇越偷窺皇帝的神色,好像很平靜,護衛和宮人路過也不見他有避諱的意思,反倒制止了他們的行禮,侍者實在猜不出君心也只好閉嘴立在那裡。

校完武的兩人停手再次敘起家常,這時離近花牆的小吼獒突然衝著院牆外叫了起來,皇帝立即轉身快步走了。蘇越最是怕吼獒,一聽這聲音走的比來時不曉得快了多少!

待允祥和趙節來到花牆向外看時,並沒有見到半個人影,二人正面面相覷,就聽侍者進來通報永和宮孫公公請見。

胤禛一路快走,來到永和宮外方停住了腳步。蘇越差點沒停住步子撞到皇帝,他悄悄退後一步抬眼偷看,就見皇帝正凝視著永和宮的匾額。

但見雪有下急之勢,內侍小意開口道:“陛下,請回宮吧。天氣有變。”皇帝沒有理會他又轉身往東北去了,蘇越暗自焦急卻知不能再勸,只得亦步亦趨的跟著。

玄色的披風翻飛,硃紅的常服撩起了地上的雪,胤禛來到了梅園水榭。這裡是雍帝在世時最愛來的地方,誰都知道趙熙愛梅花,可之後的文帝卻是不喜這裡,只因他曾在這裡失足落水險些喪命便視此地不吉。到了趙真時期,少年最愛的是嬌豔富麗的芙蓉,對單薄的梅花毫不喜歡。

自此歷經兩朝梅園就成了無人問津之處,近二十年來一院子的梅恣意的生長,配著雜草閒花和孤雲白鶴,倒是很有野趣。

胤禛前世愛梅成痴,當他無意間見到這處妙地後就時常會來,也不讓人修剪就保持自然,為了討皇帝歡心下面的人迅捷的將建築都翻修了,池塘的水也換過了,梅園頓時煥然一新。

胤禛此刻立在水榭圍欄處看著飛雪落花,心中的茫然更顯著了。蘇越是極有眼色的,見皇帝無意進殿內,就開始抬案,鋪毯子,架爐火,搭棚子,沒過多久胤禛就坐在水榭前的空地上,他跪坐著凝望與白雪同舞的花瓣,池塘結了一層薄冰,紅色落花將白色的池面都快染紅了,胤禛餘光見蘇越搓手,就淡淡道:“若嫌冷就去裡面待著。”

蘇越尷尬的垂下手來,腆著臉道:“謝陛下疼愛。陛下都不畏冷,奴婢怎敢言冷。”

“怕冷也不敢說,是想譏諷朕嗎?”

“啊?!奴婢不敢。奴婢萬死也不敢有這個心啊!”蘇越一跪下,另兩個太監也跪下了。“陛下仁厚,又關愛百姓,正是大大的明君,奴婢其實是想勸陛下愛惜身子,天氣惡劣您要賞花也請進殿內吧。奴婢求您了。”

“你知道什麼啊。”胤禛揮了揮手,“去拿些梅花酒來,這等好景豈能沒有酒相伴呢。”

“陛下……”蘇越苦著臉的模樣實在令人不悅,胤禛皺眉道:“還不去!”

酒很快就來了,冰魄白的酒盞裡盪漾著琥珀色的液體,這已經是第六盞了,酒的力道讓胤禛由內而外感到了熱意,裸露在外的面板卻是極冷,裡外交融竟別有感覺。

一片花瓣正巧落在酒盞裡,胤禛晃了晃盞,微微上翹的花瓣就像只小舟飄蕩起來,他展顏一笑連花瓣帶酒一道吃了進去,酒香花香雪香,甘冽中他微醺,因為溫暖身體能舒展開,胤禛索性側臥在駝絨織就的花色毯子上,隨意用披風裹著身體,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執著酒盞,他示意蘇越倒酒,後者欲言又止的上前。

不過這次胤禛並沒有很快喝掉,淺酌著慢慢喝完後放下酒盞,他伸手在積雪處畫著,蘇越看到是兩句話:“人間最是無情處,但叫亂紅逝梅塢”。

蘇越粗通文字,也讀過一些文賦,卻從未聽過有七字一句的,倒是鄉歌野曲裡會這樣不計字數的渾唱。

皇帝望著梅林眼神漸漸迷離,他嘆息道:“以前有個地方也有飛花亂紅,每到雨季就會到處都是,景緻壯麗的很,沒有一點淚眼問花的悲慼,只會讓人覺得氣勢磅礴。我們坐在最高的沃石上聯詩吃酒……那日忘川暴漲,渡船都沒法子繫住,害的不少魂滯留岸邊,張世看到此景賦詩:腥風捲霽雲,潛龍為國殉,我接的是沉沙折畫戟,殘花祭王孫。姜稷說殺氣太重,害他喝不下酒。他就說:信手縱橫局,弈枰黑白道。王大同吃醉了亂對了兩句西村浣紗女,緋紅逐溪綠。我們都取笑他意境不對言辭不通,於是王大同自罰喝了半斤太上忘情,醉的抱著柳西風叫娘子。”

蘇越聽的雲裡霧裡只能訕笑,胤禛也笑,笑著笑著又倒酒喝了,“後來首殿說我們的心不靜,對紅塵還有眷戀,如此無法得大道。我當時不以為然,現在發現他說的很對。本以為釋然了,原來不能……你有沒有一個全心對待的人,生命中也只有這一人可以交心依靠。可他卻有更好的……知已,比跟你在一起時好上不知多少。”

蘇越一頭霧水,胤禛拿過酒壺自斟自飲道:“在九重天時小南就說我看著聰明實則是迂,只知低頭做事從不看旁人的臉色,以為好,卻不知早遭了他人厭棄,那時我不信,最後果然被厭棄。過了很久我成了另一個人,性子卻還是以前的樣子,那次是被所有人厭棄。我不能蠢到再來第三次呵,所以等開了春就走吧。你走了定會比呆在這裡要好,你有妻兒也有朋友……”胤禛不說了,發了會兒呆後恍惚道:“原來我這麼愛你。”

蘇越嚇的不知所措,他知道這些話絕不是對自已說的,妻兒?!愛?!老天,這可是要命的真心話啊,蘇越真想捂住皇帝的嘴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可又哪裡敢?只得慌著心去看那兩個內侍,還好離得遠沒有聽見,否則,否則……

正想著對策就見皇帝趴在了桌案上,酒盞還握在手裡,以為趙真睡著的蘇越總算是鬆了口氣,剛要去扶,就見胤禛又睜開了眼,蘇越一望之下就怔住了,一顆心怦怦亂跳,等被推開後他才反應過來,忙慌手慌腳的跪下。

“別煩我,我要賞花。”皇帝果然就這麼趴在案上半睜著眼在注視著前方,許久了都沒有變過姿勢。終於在幾片雪花落在睫毛上後,他不能承受其重而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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