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走百姓？說的倒輕巧。
就算現在回了董大人家，怎麼和人交差？
難道和董大人說，你閨女被狐狸上了身，正大開殺戒。你趕快把城中百姓遷走，免得到時生靈塗炭？
楚剎皺著眉頭聽完，正尋思怎麼編說辭呢。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撲通一聲悶響。
原來是齊運。他像個破口袋似的，突然從半空掉下來，重重摔在了地上。那杆銀槍也在狐狸的手中斷成了三節。
“其實，那玉牌上原來是有字的。”龍虛子忽然笑了，沒頭沒腦地對著楚剎來了這麼一句。“後來被我當搓腳石都給搓掉了。”
“啊？師父，這個時候你說它幹嘛？”楚剎不解。
“祛邪繪正道，天人兩相安。記住了嗎？”
“呃……記住了。”
龍虛子點點頭，忽然一把扯住楚剎的領子將他向身後扔去。同時手提銀鐧，大喝一聲便衝向了狐狸。
“華月星！”
楚剎向後倒飛出去。看著前方師父龍虛子略顯佝僂，大叫著衝鋒的背影，竟不覺鼻子一酸。
冥冥中有感，心下沒來由一陣悲慼。楚剎覺得，這一別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哪成想楚剎剛轉身要跑，龍虛子就嗖一下從自已身邊飛了過去。
“師父？！您怎麼回來了？”楚剎懵了。
龍虛子鐧也掉了，躺在地上捂著胸口直打滾。再看狐狸華月星，舉著一隻手，站在原地不住搖頭。
看來龍虛子衝上去是一掌都沒接住。
“師父，何必呢？”楚剎連忙過去扶起了龍虛子。“要不掐個訣，咱撤吧。”
“我也想撤啊……”龍虛子疼得五官扭曲，伸手一把扯住了楚剎的領子。“小子你記住，以後可千萬不要隨便用真名立誓啊。”
龍虛子壯烈不成，便不再多說。由楚剎扶著，硬撐著爬了起來。
“想用真名壓我？”華月星繡眉微蹙，白了龍虛子一眼。“只可惜你道行不夠。”
“我道行是不夠……”龍虛子說著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子。“一會兒自有道行夠的人來收拾你。”
這麼說，難道還有高手？
楚剎想到了之前龍虛子在董府從手心放出的那團青氣，眼睛頓時一亮。
華月星臉色再一變。她踏前一步作勢要衝過來，卻馬上又將腳步收了回去。轉身一跺地，輕輕飄上了半空。
華月星要跑。
“孃的，拼了！”龍虛子見華月星要跑，一甩破布兜子掏出了那本破書。“楚剎！替我護法！”
護法？怎麼護法？
楚剎沒經驗，只好跑過去抱起那把龍虛子掉在地上的銀鐧，站到了一旁。
就看龍虛子將破書翻開攤在地上。右手五指成爪猛地朝書戳了下去，同時左手亦成爪狀按在了胸口。
“風無相，雲無常。風雲變幻道中藏。道中萬法為俺用，妄使神通役八方。呔！天地變，大龍現！弟子龍虛子！恭請祖師無常相！”
楚剎在旁邊看著，頓感身上一沉，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抱著的銀鐧脫了手，咣噹一聲掉在地上。
再看華月星，好似突然失了法力，直挺挺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就和剛才的齊運一樣。
“快！過去宰了她！”龍虛子轉頭朝著楚剎大吼。
楚剎見師父將十根指頭全都用上，眼耳口鼻還都一個勁兒地往外湧著鮮血，便知此法厲害異常。他不敢耽擱，拖著那銀鐧就朝華月星衝了過去。
華月星此時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要衝過去一鐧砸爛了她的腦袋，就算是完活兒了。
那鐧有八十斤，楚剎單手提不起來，只能在地上拖著向前跑。可是越跑，他就越覺得不對勁。
鐧越來越沉，身子也越來越沉。向前每踏出一步，再抬腳原地就留下一個深坑。等好不容易捱到華月星近前，楚剎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可是華月星近在咫尺，再難受這一鐧也得打啊。楚剎齜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勁兒舉鐧砸了過去。
可惜沒砸著。
鐧身剛落下去，楚剎的手腕子就被華月星給叨住了。
“正癲道，徒弟也不要了嗎？”華月星一把扭斷楚剎的手腕子，站起來看向了龍虛子。
“哎呀！我的手！”楚剎疼得滿地打滾。“師父！你這招不靈啊！”
龍虛子沒想到華月星還能站起來，也是驚了一跳。戳著破書的右手不動，左手趕忙在胸口狠命一擰。
現在不光呼吸困難了，還冷。透骨的冷。也不知龍虛子使的是什麼邪門兒法術，太折騰人了。
楚剎捂著斷腕，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抬頭看了看龍虛子。
哎？剛才還沒有呢？
楚剎看見龍虛子的胸口處，不知何時竟多了個洞。那洞口黑漆漆的，既不見骨，也不流血。
“師父，你……”
楚剎話沒說完，就感覺脖子一緊，整個人被華月星從地上提了起來。
“老道！你收了神通，我放你徒弟！”
楚剎看到華月星的額角竟然也見了汗。原來這狐狸也會害怕。
“師父……她怕了。再加把勁兒！”
楚剎被掐著脖子，說話含糊不清的。也不知龍虛子聽沒聽到。
但見龍虛子默不作聲，左手在胸口狠狠又擰了三下。
咔吧一聲脆響，龍虛子的左臂垂了下去。胸口的黑洞變得足有人腦袋大小。黑洞之中，竟猛地睜開了一隻渾黃的巨眼。
巨眼一現，濃稠的夜色被撕開，天頂照下數道青光。一時間是風沙漫天，地動山搖。
頭上積聚的烏雲被輕輕撥開，一張嵌著無數巨眼的大長馬臉，從裡面伸了出來。那馬臉之下大嘴一咧，一股子青灰色濁氣噴的滿天滿地都是，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楚剎頭痛欲裂，幾欲作嘔。直覺得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狠命撕扯一般。
這是什麼東西啊？是師父施法叫來的？怎麼覺著不像是來幫忙的？
龍虛子跪在不遠處，低垂著腦袋不知生死。胸口黑洞中的巨眼一眨一眨的，直往外冒黑水。
“師父！”
楚剎話沒說完，便覺身子一輕，摔到了地上。一看旁邊還趴著不省人事的董小姐。
定睛再瞧，原來是狐狸華月星離了董小姐的身體，現出了原形。
好大一隻白狐！
那大白狐通體雪一樣，足有一丈多長。屁股上一條大尾巴周圍還有八條長短不一的尾巴根。也不知都是被哪位大能給打斷的。
“繪道廷都是些瘋子，老孃不陪你們耍了。”白狐華月星說話了。“引來無常相，看你們怎麼收場！”
華月星說完向著龍虛子猛衝過去，前爪一伸，便給他的肚子掏出了個大血窟窿。
“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