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驍騎將軍
暮色悄然而至，雪花飛旋而下，無聲無息飄落。
留在關口排查的長夷軍召集回營，為明日談判做好準備。
深夜，冷風橫掃，風雪漫卷，直撲營帳之內。將門簾掀了又掀，被褥一角翻飛作響，寒意愈發逼人。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黎明。
隔日，雪霽天晴，蒼穹層雲散去，霧靄消退，但見蒼茫大地銀裝素裹。暖陽傾斜而下，雪地閃爍著刺目光芒。
卯時三刻，長夷駐紮營。
司梵今晨起來，便直奔驍騎將軍營帳，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上是成色上佳的陶土茶盞。
聞釋拿起一隻捧在手心，左看右看，又往裡頭添了暖茶，沿著杯壁細細品味。
“果然只要是好茶器，就算是沒滋沒味的水喝起來也是頗有雅意。”
司梵聞言，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
“將軍謬讚，這些茶盞只是些小玩意兒，不成敬意。”
少年開啟身側的紫檀木盒，裡面的東西擺放整齊，是長夷特產紅茶茶葉。
“將軍今日與興國談判，為博一個好兆頭，我特地請人從長夷帶來，昨日才到，想給您一個驚喜，祝願將軍一蹴而就。”
“哈哈，弦羽有心了。”
就在這時，裨將瘦弱矮小的身影在軍營內穿梭，急匆匆趕往驍騎將軍營帳。
他面色凝重，透不出血氣。慌張情緒蔓延，漸漸麻痺大腦，以至於沒有看見門口臺階，險些跌倒，而後連滾帶爬向高位之人磕頭。
“稟......稟將軍......東南營傳來密信......”
吞吐的語氣讓聞釋覺得不耐煩，大喝道:“糊塗東西，有什麼事不能喘會兒氣再說。”
裨將咬了咬唇，像是有什麼顧慮似地看向司梵。
看來是有關軍事。
他本就不是長夷軍方之人，此刻最該避嫌。
司梵自覺站起身，撣撣衣袖上的塵土，作揖道：“那麼將軍，弦羽先行告退。”
聞釋搭著他的手臂，稍一施力，少年順勢坐了回去，又命令說：“坐下，自你以軍醫身份沒日沒夜照料我長夷軍這兩個月來，老夫早把你當做其中一份子。”
而後指了指裨將，
“有什麼話現在就說。”
“是......是興國堪輿圖昨晚失竊了！”
話音剛落，茶盞摔落地面的聲音如雷貫耳，震得裨將心頭顫抖。
聞釋憤然站起身，沉重腳步踏在地面，揚起粒粒灰塵。
當裨將回過神時，自已的衣襟竟被猛地揪起，膝蓋懸在半空。抬頭一看，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正死死瞪著他。
“是誰！膽敢闖入我長夷地盤！”
這氣勢彷彿快要把他吞噬，裨將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忐忑咽咽口水，語無倫次道：
“昨夜下起大雪，許多蹤跡都被掩蓋，想是……很難查清楚了……”
聞釋鬆開手，丟他去了一旁，脖子上暴起根根青筋，右手撫摸太陽穴，左手撐在桌案上，皺起眉頭沉思。
司梵狐疑道：“這興國堪輿圖不該在興國境內嗎？又怎會......”
聞釋解釋說：“為進攻興國，長夷做了很多準備。四個月前，帝君召集老夫及其他將軍入宮，說軍馬已經備齊，討伐興國指日可待，於是便開啟了這十三年的復仇。然而誰都想不到，長夷境內出現奸細，他們告訴興國一切計劃，興國也因此加強了邊境防禦。
“長夷容忍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有翻盤的機會，決不能任人魚肉。過了幾日，衛將軍等人想到了拓印堪輿圖的想法，還不容易被發現。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我們果然拿到了堪輿圖，上面一五一十寫明瞭興國城防佈局，這就是我軍為何能百戰百勝的關鍵所在。
“本來這場談判老夫只當是放屁，可是這裡的氣候屬實怪得嚇人，自我軍駐紮雪嘯關後，凍死了一片軍隊。既然這次突襲能讓興王害怕，說明我們的計策成功了一半。況且堪輿圖也在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所以老夫才答應了談判。
“現在圖紙丟失，我們如今的努力可算是白費了。”
司梵支著腦袋沉思，轉而安慰聞釋：“將軍，堪輿圖只等日後慢慢找便好，今日可是事關長夷未來的大日子，對於談判，您可有何對策？”
聞釋擦擦鼻尖，略顯得意道：“在你來之前，我可都想好了。今日那興國使臣要來談判地點，咱們晾他個一兩日，等耐心都磨沒了，自然會答應我們的條件。”
司梵苦笑，“這......也許會造成反效果。”
“本來是想昨日便把使臣一行人擄來，脅迫他們在賠付長夷十年糧食的條約上簽字，誰知他竟隱藏得這麼好，一點入關痕跡也沒有。”
說到這裡，司梵忽然想起昨天派去跟蹤晏爾計程車兵沒有一點訊息。
怕不是跟丟了沒臉回來吧？
聞釋還在焦急堪輿圖的事，司梵餘光瞥見瑟瑟發抖的裨將，腦中閃出一個主意。
“你可想立功？”
裨將跪在原地，點頭如搗蒜。
“雪嘯關雖說荒蕪，但並非一個村民沒有，你且去附近的村莊打探一下最近可有偷竊團伙或者叛軍出沒。”
“遵命！”
裨將匆匆告退，聞釋很困惑。
“你這是想做什麼？”
司梵揚唇一笑。
“堪輿圖丟失的時間太過巧合，昨日夜裡風雪大，掩蓋掉許多蹤跡。我猜這是一個常年居住在此地的團伙所盜，他們熟悉這裡的氣候，特地選在雪夜，將一切做得不露馬腳……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聞釋拆字逐句分析，仔細一想，又發現不對勁。
“如果按你所說，他們準備了這麼多，卻在長夷駐紮地內盜走興國堪輿圖，難道......”
“正如將軍所料，恐怕長夷境內還有奸細，而且是個熟悉所有計劃的人。”
“報！”
營帳外莫名傳來不小騷動，一位身披鎧甲的斥候馬馬虎虎闖了進來。
“將軍！已經有人到達談判地點朝霜亭了！”
“廢話，不就是興國使臣嘛！”
“可……是個女人！”
聞釋聽後，心肺處翻滾出滔滔不絕的怒火，他瞋目切齒，一怒之下將整個桌案掀翻。
“區區興王小兒！膽敢瞧不起我長夷！竟然派個女人來談判！老夫定要殺進洛城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就在聞釋抬起腿拔刀衝出去，眾將士齊刷刷跪在營帳前，懇請將軍息怒。
司梵不慌不忙擋在身前，恭敬道:“將軍息怒，不妨便去拜會一下這位女子。興王不是個傻子，這樣重要的場合自不會派無能的人來。弦羽請命，與將軍同往。”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