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之後,年味就一天比一天濃了。

哪怕是位於深山的玄元觀也不例外。

獨孤佘早早的便開始大掃除。

即便大殿中的祖師爺神像已經被他擦得鋥光瓦亮,他依然覺得不夠。

他買了幾把新牙刷,開始一點點清理神像。

用他的話說就是這乃是為自己之前的行為贖罪。

不過林牧覺得與其說是贖罪,倒不如說他有點強迫症。

但既然獨孤佘有這份心,林牧自然不會阻攔。

這幾天下了一場大雪,林牧也終於給兩個小丫頭放了寒假,然後便帶著她們兩個清理山道上的積雪。

說是清掃,但兩個小丫頭主要還是以玩鬧為主。

比如沿著山路她們便堆起了一個個雪人。

林牧也不阻攔,反而還會參與其中。

正玩鬧的不亦樂乎之時,從山下來了一行人。

領頭的是個管家模樣的男子,身後還跟著一幫氣勢洶洶的保鏢。

一見到林牧,這男子微微一笑,然後上前打聽道:“這位小師傅,敢問前面便是玄元觀了嗎?”

林牧站直身形,拍了拍身上的雪。

“沒錯,你們是誰?”

“哦,我們是來拜訪獨孤道長的,他在觀中嗎?”

獨孤道長?

這個稱呼讓林牧也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說獨孤佘,不禁暗自好笑,但臉上卻絲毫不顯露出來。

“在啊。”

“那小師傅可否替我們引薦一下呢,就說京都故人周家來訪。”

京都來的人?

林牧心中一動,卻還是點了點頭。

“好,你們跟我來吧。”

而後林牧和桃桃瑤瑤領著他們來到了觀中。

“你們在此等一下,我去告訴他一聲。”

“有勞小師傅了。”這管家很客氣的說道。

林牧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邁步來到了大殿之中。

這時獨孤佘正打著強光手電一點點的清理著神像,那聚精會神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在做一件無比神聖的事情一樣,以至於林牧都走到近前了他依然沒有察覺。

“有人來找你。”

“嗯?”獨孤佘一驚,然後滿臉茫然的抬起頭來。

“誰會來找我?”

“據他們自己說是從京都周家來的。”

“周家?”獨孤佘突然明白過來,然後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看來這筆人情債是躲不過去了。”

說著他便下了架子,鄭重道:“師父,我去看一下。”

“好。”

獨孤佘匆匆走出大殿,果然就見觀門之外站著一群人。

領頭的管家一見獨孤佘出來了,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

“獨孤道長,真是沒想到您居然會隱居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獨孤佘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找我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家老爺子最近遇到了一點難事,想找您解一下,結果不管什麼法子都聯絡不上您,後來一打聽才聽說您已經離開京都雲遊天下去了。”

“當時老爺子就急了,非要找到您,這不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您隱居到了這裡,所以便帶著人過來了,求您無論如何也得去一趟,否則老爺子可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獨孤佘心中老大不樂意。

可無奈,當初他在京都的時候曾經欠過周家這位老爺子好大的人情,現在人家有事相求,自己自然不能逃避。

“什麼事以至於讓你們這麼著急?”獨孤佘問道。

周家這位管家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湊到獨孤佘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件事乃是絕密,嚴禁外傳的,不過獨孤道長您不是外人,我就實話跟您說了吧,老爺子似乎被什麼髒東西給纏上了。”

“哦?”獨孤佘眼前便是一亮。

他剛才還以為這周家找自己只是因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呢。

卻沒想到居然是陰邪之事,你要說這個,那獨孤佘可來精神了。

最近他正覺得自己修為精進,實力大增,卻苦於無處發揮呢。

“怎麼個情況?詳細說說。”獨孤佘沉聲道。

“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有邪祟作怪,您還是回去問老爺子吧。”

“京都那麼大,難道還找不到一個能解決邪祟的?”獨孤佘問道。

這男子苦笑搖頭,“怎麼沒找過,可不管多有名望的大師都無能為力。”

“所以老爺子說務必要把您給請回去,因為只有您能解決這件事。”

獨孤佘聞言臉上都放出了光,身上的骨頭更是輕了三分。

用句俗語形容就是飄了。

令整個京都的高人都鎩羽而歸無能為力的邪祟,居然要等自己來解決。

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可獨孤佘很快就清醒過來,並暗暗告戒自己可不要被人三言兩句就給捧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咳咳,老爺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京都高人都無能為力,我又怎麼能解決得了?”

“哎幼我的獨孤道爺哎,您就別自謙了,臨來的時候老爺子可是說的明白,這次我們要是不把您給帶回去,那我們也不用回去了,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跟我們回去一趟吧,好嗎?”管家哀求道。

其實這管家大可不必如此,他們一來,獨孤佘就得跟著回去。

因為他欠著周家的人情,而如今顯然到了還人情的時候了。

用道家的話來說就是因緣已熟,他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至於回去之後是生是死,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獨孤佘點點頭,“好,我跟你們回去,不過臨走之前我得向師父辭行。”

“什麼?您的師父就在這廟中嗎?”這管家驚詫道。

獨孤佘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名管家,“你之前難道沒看到?”

“沒看到啊,誰?”

“你不是讓我師父帶話給我的嗎?”

“那……那個年輕道人居然是您師父?”管家大驚。

“是啊,不然你以為呢?”

“我……我以為只是個打掃衛生的普通道士呢。”管家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獨孤佘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可真是一幫肉眼凡胎的俗人,我師父這等高人豈是你們所能揣度的,說,你們有沒有出言冒犯?”

周家這位管家立即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沒有,保證沒有,我只是覺得這位道人太年輕了,但言語可絕無半點冒犯之處。”

獨孤佘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就怕這幫傢伙狗眼看人低,再惹怒了林牧,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就在他準備回去向林牧辭行的時候,林牧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觀門之前。

“不必辭行了,直接下山去吧。”

“師父!”獨孤佘趕忙施禮。

周家這些人也慌忙跟著一起施禮。

林牧微微一笑,“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既然你曾欠人家人情,那如今自然要還。”

說著林牧伸手拿出那柄法劍直接丟給了獨孤佘。

“拿著這柄法劍下山去吧。”

獨孤佘手握法劍,心中激動,“師父!”

林牧擺了擺手,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獨孤佘珍而重之的將法劍收起來,然後沉聲對那管家說道:“走吧,我倒要看看什麼邪祟能讓整個京都的高人都無能為力。”

覆蓋整個東山省的這場大雪令飛機都難以起飛,所幸周家早有安排,有專職司機輪換著開車,等出了東山省之後便直奔機場,然後飛往了京都。

等到了京都之後,早有專人專車在機場外等候,拉著獨孤佘便往周家而去。

路上無話,等到了周家之後,獨孤佘一下車便是一愣。

因為他看到周家這位老爺子正微笑著站在門前迎接。

要知道在他的想象中,此時這位周老爺子應該早就臥床不起了才對。

可看現在這紅光滿面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被邪祟纏身啊。

正在錯愕,周老爺子周勳走上前來衝著獨孤佘一抱拳。

“獨孤道長,好久不見啊。”

獨孤佘清醒過來,也回了一禮。

“老爺子你這是……。”

“哎,有話進去說。”

周勳熱情的將獨孤佘讓進了屋中,一直到賓主落座之後獨孤佘才忍不住問道:“老爺子,我觀您中氣十足,紅光滿面,並無任何異常啊。”

周勳聞言長嘆一聲,“獨孤道長,實不相瞞,我確實沒事。”

“哦?那之前您為何要說自己被邪祟纏身,將我誑回京都呢?”

“獨孤道長此言差矣,我並未是在誑您,實際上被邪祟纏身的另有其人。”

“是誰?”

“這……。”周勳面露遲疑之色。

獨孤佘見狀立即站起身來,正色道:“周老爺子,您當年的恩情我時刻不曾忘懷,所以聽到這件事後我馬不停蹄的便趕回了京都,可若是您到這個時候還遮遮掩掩,不肯以實言相告的話,那就不要怪我袖手不管了。告辭。”

獨孤佘確實有些氣。

他本以為這次回來會大殺邪祟,一展自己這兩年來辛苦修行的成果。

卻沒想到還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他實在已經厭煩透頂,因此起身就要告辭。

周勳趕忙攔住了他。

“獨孤道長留步。”

獨孤佘站住腳步,回身看向周勳。

“怎麼?想明白了?”

周勳面現尷尬之色,“獨孤道長,並不是我想遮遮掩掩,畢竟我費了這麼大力氣將您從東山省請回來,自然是要實言相告的。”

“可這件事確實太過敏感,所以我才一直假稱是自己出了事,甚至連一般的道人我都信不過,只信得過你。”

獨孤佘也不禁來了興趣。

“說了這麼半天,你所言的到底是誰?”

周勳幽幽道,“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兒媳婦。”

獨孤佘一愣,“你的兒媳婦?”

“是!”

“到底怎麼回事,從實說來。”

周勳沉默片刻,然後便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揮手讓管家帶著人全都退下,這才說道。

“獨孤道長想必也是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的。”

“嗯,有所耳聞。”

實際上何止是有所耳聞,試問整個京都但凡有點實力的人,有幾個不知道這位周家大公子的。

這一切皆因為周勳的兒子周驕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依仗著家中的財權,他那些年換過的女朋友可謂數不勝數。

甚至在婚後都不知收斂,經常爆出出軌的花邊新聞來。

“那個孽子我管不了,可這兒媳卻很是溫柔賢惠,而且她的父親還是我的多年好友,可謂通家之好。”

“所以我一直很是照顧我這個兒媳婦,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有塊心病,那就是他們兩個成婚多年卻一直沒孩子。”

“我這麼大歲數了卻還沒抱上孫子,心中自然焦急。”

“於是就在前幾天,一次家中晚宴之時我對我那兒媳提了幾句,當然,我說話的語氣是很和緩的,並無任何責怪或者逼迫的意思。”

“可沒想到就是因為這次談話,回去之後我那兒媳就瘋了。”

“瘋了?”獨孤佘一愣。

“沒錯,瘋了,她抱著個洋娃娃非說是自己生下來的孩子,還讓我看,並說這個洋娃娃馬上就能叫爺爺了。”

“是不是因為這些年來沒有孩子,心理壓力過大,所以導致精神出了問題了?”獨孤佘說道。

“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後來我發現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

“先是派去伺候她的那些女傭們都辭職不幹了,因為據她們所說我這兒媳整晚整晚的不睡覺,就抱著這個洋娃娃,還給它餵奶,哄睡。”

“如果僅此而已也就罷了,關鍵是……。”

說到這周勳的面色變得鐵青,“關鍵不止一個人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甚至有人說自己親眼見過那洋娃娃伸手抱我兒媳的畫面。”

其實直到這時獨孤佘還是有些不太在意的。

就算周勳所言為真,那最多也就是有嬰鬼被周勳兒媳的情緒所感,寄居在洋娃娃的身上享受母愛的溫暖罷了。

嬰鬼是最為缺少母愛溫暖的。

他們基本都是剛剛出生,甚至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就命喪黃泉,一天花花世界都沒見過,甚至連口奶水都沒吃過,怨氣可想而知。

但也因為實在可憐,所以一般來說道士遇到這種事基本都是超度為主。

這次應該也是嬰鬼作祟。

就在這時,周勳接著說道:“這件事越鬧越兇,甚至我兒媳到後面已經不出屋了,整天整天的在屋中抱著那個洋娃娃餵奶換尿布。”

“所以你也沒找個人來看?”

周勳苦笑一聲,“我找誰來看啊,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後來還是管家提醒我才想起了你。”

獨孤佘點點頭,“好,那你現在帶我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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