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帶你去個地方！”張丹陽與李仁杰兩口子蹲在大堂角落等王新月，神秘兮兮拽著她，往行外邁去。
每個生靈皆有靈魂，而靈魂死亡的時代、國家、年齡性別甚至生物種類皆不相同，就必然有著不同的溝通方式和生活習慣，這些靈魂都歸幽冥世界管理。
因此幽冥世界按照他們的生物種屬、死亡年代、語言體系、功德指數等，將靈魂生存的時空劃分為了十殿，日積月累下來，便形成了三千多個維度八萬來個大小空間。
這些空間總和起來，構成了一個兩頭尖、中間圓的橄欖核形狀。
天地銀行總行所處的空間維度就在橄欖核中間的肚子上，是鬼口密度不算高，但生存狀況相對良好的區域，這裡的鬼生前大多是人身，而且過往功德也沒什麼明顯的槽點，不同年代的人死後就混居在這裡。
普通的鬼魂要穿越空間，通常只能在平級或者較低一層的維區之間來回，除非是在空間轉換中心進行特殊登記拿到通行證，或者透過購買一些有資質的旅行團的跨界旅遊路線來實現。
不過一般的鬼魂對於穿越空間這件事並不感冒，畢竟環境和生活習慣不同，並沒有什麼值得好奇的地方。
而天地銀行總行領導這一級，則自帶通行證buff加成，可以自如在不同空間維度往來，方便管理業務。
而今天張丹陽帶她去的，是第八殿，七非分行的第88號支行，說是要去這個支行的食堂蹭飯。
踏入這個維區，王新月立刻理解了張丹陽兩口子為什麼帶她來這裡，因為在這個維區生活的，全部都是好吃鬼。
一路經過，各種食物的香氣瀰漫在街道上，街頭林林總總的飯館和小吃攤一個連一個，每隻鬼的手裡都拿著兩三樣食物，邊飄邊吃，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微笑。
“這個維區是不是幸福指數超級高？”王新月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四下張望。
張丹陽點頭如搗蒜：“沒錯，能被分配到這個維區，都不是一般鬼”。
“那這裡的投胎率豈不是很低？”她又問。
張丹陽嘖了一聲，語氣不置可否：“倒也不是，一半一半吧。”
原來，雖然這個維區將好吃鬼全都聚集到了一起，生活在這裡的鬼，平時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蒐羅幽冥世界所有能找到的食材，做成各種各樣的美食，身為一隻鬼，這裡的鬼民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吃特吃，對他們來說自然是種享受。
但畢竟他們再怎麼翻著花兒地烹飪，幽冥世界的食物總歸是味道寡淡，滿足不了老饕們的胃口，所以這個維區的投胎率常年保持平穩，一半的鬼想投胎去人間追求更豐富的味道，而另一半的鬼想繼續留在這裡吃吃吃。
聊到這裡，王新月看到前方的街道上排了一條長隊，她眼前一亮，“那是不是一家餐廳啊，咱們要不去那兒吃吧！”
她雖然算不上是個絕對的吃貨，可生前各種酸甜苦辣的味道仍記憶猶新，死後這段時間吃什麼都索然無味，確實讓她十分想念人間的一切，所以哪怕是最煩排隊的她，此時也毫不介意上前積極參與。
李仁杰一把將她拽回來，表情略顯誇張：“那可不是什麼飯館，是託夢管理局分局，那些都是排隊辦理託夢登記的鬼。”
王新月很快反應過來：“都是託夢讓親友上墳供吃的？”
“嗯。”李仁杰點點頭，“之所以帶你來第88號支行蹭飯，那是因為提貢品也是要繳納提成的，所以88號支行的食堂水平跟總行可不相上下。”
王新月恍然大悟，難怪她當初領貢品的時候，少了兩瓶櫻桃酒，舅舅在她墳頭擺的那盤堆得冒尖的椒鹽皮皮蝦也只剩了一半。
不過她即將發現，李仁杰說得還是有些保守了，其實第88號支行的食堂靠著剋扣貢品所得，食物口味遠超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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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王行！熱烈歡迎！！”
本已到了下班時間，天逐漸亮起來，第88號支行的行門口鋪上了一長條紅地毯，支行長陸婉專門延遲下班時間，領著全體員工夾道迎接王新月的到來，王新月在門口站定，他們集體來了個90度鞠躬。
王新月眼角一抽，醞釀了小半晌，遲疑地來了一句：“平……身？”
她說完，面前烏泱烏泱的鬼影躬著身子將頭扭了180度朝天，睜大眼睛反瞪著她，表情有些愕然，然後又直起身，再將頭180度轉了回來，齊聲道，“謝王行隆恩！”
那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她甚至用餘光看到張丹陽腳下一滑，又不動聲色地站穩。
“不是陸行，咱們今天也就是非正式蹭飯，你沒必要搞這麼大陣仗吧。”李仁杰一邊憋笑一邊道。
第88號支行的行長名叫陸婉，她生於唐朝，陰壽千歲有餘，她生前正處武帝當政時期，在戶部為官，還做到了個半大不小的職位，死後她進入天地銀行供職已千餘年，無論是業務能力還是資歷，都無可挑剔，如果她願意，早就不是如今這個小小的支行長。
王新月看向陸婉，她雖然相貌平平，但身材極佳，前凸後翹，該胖的位置有肉，該瘦的地方一點多餘的脂肪都沒有，絲毫不像唐代仕女那樣以胖為美，難不成，她當時就擁有了狂吃不胖的體質，以及特立獨行超越時代的審美？
正想著，陸婉上前一步，激動地拉起王新月的手，眼裡冒著小星星：“王行，我看見你，就如同看到了武帝風姿……”
她說著，居然紅了眼圈，逐漸婆娑的淚目中泛起追憶往昔才會有的神情，聲音也帶了絲哽咽：“想當年，她老人家端坐於金鑾殿上，風華絕代指點江山，真龍之氣盪漾，霸氣威武絲毫不輸男人啊。”
她的手冰冷柔軟，卻似乎傳來一陣異樣的溫暖。
只是王新月低頭看了一眼自已身上的鵝黃色睡衣，心想，這陸婉怕不是高度近視，錯把她這一身當龍袍了吧。
王新月連忙擺手：“陸行言重了，我跟武帝可比不得，比不得。”
陸婉還想繼續輸出一波彩虹屁，張丹陽出言制止：“行了，大家都是來蹭飯的，就別搞這些虛禮，咱們王行死了個把月，都沒吃多少好東西，不如直入主題吧！”
陸婉回過神，揩了揩眼角將墜欲墜的淚，欣然答應。
難得碰上新上任的總行行長蒞臨，趁著等菜的功夫，陸婉花了小半個鐘頭向王新月介紹了第88號支行的業務情況。
由於這個支行都是好吃鬼，原本生前的生活條件大多還不錯，死後為了吃，鬼民們積極踴躍地託夢請家裡人頻密上墳給他們貢吃的，一邊努力將餐飲業發展成了這個維區的支柱產業，所以這裡的經濟情況還不錯，冥幣儲蓄額和其他各種業務發展得都挺好，第88號支行的業績在整個天地銀行都是十分亮眼的存在。
陸婉眉飛色舞地說著她們支行為了吃推出的各種業務品種，什麼存冥幣送滷豬蹄，特色餐飲創業貸、貢品美食抵利息諸如此類。
然而王新月卻開始走神，因為就這麼一會的時間，陸婉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胖了起來。
王新月盯著她逐漸圓潤的臉，充滿擔憂地問：“你沒事兒吧？”
陸婉摸了摸腮幫子上的肉，略有些羞澀地笑笑，回得有些答非所問：“王行，今天為了迎接您，讓食堂師傅專門加了菜，這不，比往常吃飯的時間稍遲了些，下官屬實有些餓，要不，咱這就上菜？”
王新月狐疑地打量她，說話間，目測她仍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變胖，心想這位大姐長肉的速度堪比火箭，竟然還想著吃。
“上吧上吧。”王新月扶額答應。
“要不今天……小酌一下？”陸婉不知王新月這位新行長的喜好，賠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試探。
張丹陽今天上班後告訴她會帶王行來，她第一時間就安排貢品接收部注意挑出最好最新鮮的貢品，用來招待王新月。
好巧不巧，今天行裡收了幾瓶30年窖藏茅T酒，她獻寶似的拿出來，期待今天能夠喝個痛快。
各色菜餚一道一道擺上桌，王新月看著滿桌子的菜，感動得眼淚都快要從嘴角流下來，忙不迭點頭：“來都來了，客隨主便，全聽陸行安排。”
用純貢品做的菜，風味比普通的鬼餚好了不知多少倍，不一會兒，一桌子十幾道菜眼看著就見了底。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菜都是被陸婉掃蕩一空的，可同時，陸婉的身材又逐漸回覆成了凹凸有致的樣子。
即便如此，她還招呼食堂後廚再上了一整隻麒麟瓜，她一人就幹掉了三分之二。
王新月驚呆了，雖說做鬼不似做人，吃東西會受肉身限制，只要經濟條件允許，多吃一些也不無不可。但陸婉又不是個餓死鬼，犯不著暴飲暴食到這個地步。
她向張丹陽使了個眼神，那意思很明顯，“這姐們怎麼個情況？”
張丹陽拿著一片西瓜，蘸了大塊純芥辣，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毫不避諱地說：“陸行從前官至從二品，她的體重與官階相稱，足有兩百來斤，當年可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後來吧，追求以胖為美過度了一點點，得了身富貴病，再加之工作強度大，年紀輕輕便過勞死了。我們陸行從此對肥胖有些心理陰影，到了現代審美變遷，她無法接受自已是個胖鬼，於是便想盡辦法瘦身。可要想改變鬼魂的既定形態談何容易，需要複雜的法術維持，於是必須狂吃才能保證施法的強度。這不，咱們搞突然襲擊，耽誤了陸行的飯點，她就吃得比往日多了那麼億點點。”
“嗯嗯。”陸婉塞了滿嘴的西瓜，化身榨汁機，在一旁瘋狂點頭，“對對對，吃飽了才有力氣變瘦嘛。”
王新月嚴重懷疑她是因為天地銀行伙食福利好，才留在這裡打了一千多年的陰工都捨不得走。畢竟，她在這裡胡吃海塞不僅不要錢，還能夠擁有無比完美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