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月頂著一雙惺忪睡眼，依著記憶往小區外飄，可是飄了小半個鐘頭，仍雲裡霧裡找不到出口。
背後一股陰風突然襲來，一道鬼影不知由何處嗖地一下竄至她面前，來人對她深深弓腰行了個禮，“王行長晚上好！”
真是鬼嚇鬼，恐怖升級。
王新月退後半步，清醒了大半。
這鬼王新月記得，是地下保險庫的負責人，李仁杰，也就是那個在大明號稱沒有什麼是他偷不到的江洋神盜。憑藉超強的反偵察意識，現如今地下保險庫在他的管理下，安保措施層層加碼，已經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任何失竊案件。
王新月捂住胸口，感覺自已死去的心臟似乎又撲騰了一下。
她剛想說話，又一股陰風呼嘯襲來，一個女性身影迅速伸出手，啪地扇在李仁杰的後腦勺上，“你是不是傻，看你給王行長嚇得臉都白了！”
王新月心道鬼的臉可不一個賽一個的白。
說話的是張丹陽，她今日穿了身玫紅色的西裝套裙，頭髮盤成個單髻，微胖的身材顯得比瘦小的李仁杰大了一圈兒。
她面露怒色瞪了李仁杰一眼，轉頭充滿歉意地對王新月笑道：“王行，不好意思，賤內職業病犯了，一時沒拿捏好分寸，嚇著您了。”
王新月張了張嘴，啞然無言。
“對，咱倆是一家人。”
張丹陽那一巴掌扇得不輕，李仁杰一雙綠豆眼眯縫得幾乎成了一條線，呲牙撫著後腦勺說：“剛在樓上瞧見您在這裡鬼打牆了好一陣子，料想您該是不識路，不如同我們一道去上差吧。”
王新月欣然同意，途中她向張丹陽問起天地銀行的人事狀況：“你在這裡幹了幾百年，行裡現在主要人員的情況，你都知道吧？”
張丹陽毫不猶豫地肯定道：“那是自然，他們的個人檔案，我爛熟於心。”
而後她事無鉅細將行裡主要業務骨幹的個人情況交代了個底朝天，補全了王新月那pad上電子檔案裡沒寫全的部分，讓王新月對她管轄的各位鬼老總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言談間，已見著總行大樓在影影綽綽間透出點點窗光。
“那葉行和許行的呢？你把他倆的檔案調出來我看看。”
張丹陽聞言，忙來了個急剎車。
她臉上習慣性掛著的微笑滯了一瞬，很快又斂了神色：“王行長有所不知，這兩位行長的檔案，並未存在行裡，而是由閻王司總署機密室保管，除了當初他們上任時的一紙聘書，我也無從得知他倆的真實來歷。”
王新月想起關於老傀行長的傳聞。
眾鬼皆知，冥王大帝乃是應大道而運生的神，從幽冥世界誕生起，便杵在這裡，但行長傀殤的來歷則十分神秘，只曉得他原本是個數學天才，在另一處凡世死去時，正逢幽冥世界剛成立銀號，而大道規則本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他便得了這個機緣，當上了天地銀行行長這麼個大官。
沒成想，他的兩個副手也承襲了他這份先例，一個兩個的都來歷不清。
王新月默了一默，又問：“那他倆的來路，總有蛛絲馬跡吧。老傀行長又為什麼會突然撂挑子？”
張丹陽左右環視了一下行人，神秘兮兮地靠近王新月，壓低聲音娓娓道來：“我們行裡的鬼都曉得，葉行長是從天上被貶下來的仙，自他入職，就沒有任何檔案資料傳過來，你想想，幽冥世界裡有個一身仙氣的禁慾系美男，他雖看起來溫和好脾氣，可實際上拒人於千里之外，饒是如此，仍讓無數男鬼女鬼前赴後繼撲上去，就連資料研發部的舒懷明都……”
她神色曖昧地向王新月擠了擠眼：“你懂的。”
王新月拖長音哦了一聲，張丹陽又繼續道：“再說許行，你別看他鬼齡才將將三千來歲，可他在副行長這個位置上也幹了三千多年，彼時他才死了三十來年，入職的時候就已是最高階別的鬼王，還是傀行長直接帶過來的，同樣，什麼資料都沒有，直接空降。”
她警惕地看看四周，又湊近了些：“我們這兩位副行長，一個天仙下界一個鬼王，道行麼……只能說深不可測。”
至於老傀行長，張丹陽說，他任職將近兩萬年，整個銀行的業務體系全由他一手搭建，千萬年來發展得穩穩當當，業務蒸蒸日上，誰也不曾料到他竟突然玩失蹤，落下一大攤子事兒，實在令整個銀行上下一片譁然。
“他可是被封了仙籍的，原本幹得好好的。”張丹陽嘖嘖嘆息，“至於為何突然失蹤，屬下實在不曉得，也不敢妄自揣測。”
見王新月一臉意猶未盡，張丹陽與她湊近了些，悄咪咪說：“要是您感興趣，今天下班後，咱們約個地方喝幾杯，我與你詳說。”
此時他們已不知不覺到了總行門口，張丹陽感到背後有些發寒，她猛地回過頭，站直身子打了個激靈：“葉行長，晚上好呀！您……您今日上班真早，天都還沒黑透呢。”
葉馳雲今日穿了身煙藍色的袍子，抱著傘冷冷站在不遠處，幽冥世界恆常冰涼的陰風撩起他的袍角，令他看起來似一尊神仙造像。
他輕飄飄嗯了一聲：“不早了，已在此處候了好一會。”
王新月轉頭揚起臉笑著說：“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是在等我嗎，你上辦公室去嘛，站在這裡多辛苦。”
葉馳雲一雙劍眉抬了抬，面無表情地回應：“不辛苦。”
說完，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張丹陽。
王新月腳下挪了寸許，默默將張丹陽遮去一半，哈哈乾笑兩聲：“我還不是關心你。”
她扯開話題：“專程等我，有事？”一面揹著手偷摸招呼李仁杰拽著張丹陽趕緊開溜。
葉馳雲寒著一張千年老臉點頭預設：“今天算是你正式開始工作，不如，帶你去最核心的部門——資料研發部看看？”
王新月深以為，如果要想在一個工作崗位上順利擺爛，必須對所在的單位有基本的瞭解，才能在擺爛這一項事業上如魚得水，於是她堆出一個職業假笑，乖順地點點頭：“好的。”
然後她跟在葉馳雲後面，連跑帶飄地追了一段，到了行門口，雙腳落地，疾疾隨著前頭的冰霜謫仙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