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修深深吸了口氣,道:“萬萬沒有想到,竟是為了造勢嗎?”
“如果是我,一方面能解決此事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同時還能借張大學士的名頭抬一波靈水村的逼格,何樂而不為?”
“啊?”張敬修沒聽懂。
梁邦瑞不再解釋,反正聽不懂至少也能懂個大概意思。
本來嘛,孟李氏跟別人跑了,靈水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須要討個說法,否則顏面何存?
又正好是張四維的兒子,不借此事鬧騰一番,都對不起那些參加會試的舉子。
千萬不要以為得罪張四維會影響靈水村舉子們的仕途,恰恰相反,越鬧越可能高中。
哪怕不談這不畏強權的名聲問題,只談張四維本人,他就不敢使絆子。不但不敢,若是靈水村的舉子紛紛落榜,結合靈水村狀告他兒子的事,你猜旁人會怎麼想?
哎喲,張大學士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吧啦吧啦。
張四維還不如去死。
這年頭可是非常重名的,站得越高,道德束縛就越大,也就越不敢明著來。孟輝唆使告狀,一點顧慮都不需要有。
只是苦了孟雄,本來老婆跟人跑了就窩囊得很,順天府好話說盡不能應,送錢還不能收,否則就混不下去,想想也是慘。
不過樑邦瑞倒也不會去同情那貨,至少他家暴是真的,那這種人就不值得同情。
如今梁邦瑞逼孟輝站到前臺,並且直接將話說開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還敢如此囂張?
已經不是孟雄和順天府的事了,而是變成了他孟輝和順天府的直接對話。更重要的是,梁邦瑞既然是順天府的代言人,挑明瞭拿他這不能挑明的目的來說事,他能怎樣?
繼續和順天府對著幹?
給他個膽子!
“那此事當如何解決?”張敬修問道。
張觀察也看向梁邦瑞,他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梁邦瑞的小弟,怎麼辦,當然是看大哥的意思了。
“這還不簡單?”梁邦瑞翻了個白眼,道:“順天府表示公開受理此案就行了。”
“這如何能行?”張觀察都驚了。
如果能受理,早就受理了,何必搞這麼多事?
“此一時彼一時也。”梁邦瑞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如今受理,他孟大居士若還敢帶著孟雄胡鬧,我把梁字倒著寫。”
“啊?”張觀察完全不理解。
張敬修卻是眼睛一亮,道:“妙哉,順天府若此時公審此案,其中意味便耐人尋味,此舉與警告無異。”
“正是如此!”
梁邦瑞讚賞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混官場的,腦子好使。
本來嘛,現在順天府可是佔上風的,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這個時候受理,說明什麼?就等於是指著孟輝的鼻子告訴你,臺階給你了,你下還是不下。
不下?你試試!
看看到時候聲名狼藉的是你靈水村,還是順天府和張四維。
如果不出意外,最後定會用一個更加溫和的辦法揭過此事,否則魚死網破絕對是孟輝不能接受的。
什麼辦法能讓雙方接受,且比較溫和呢?
很簡單,一紙休書,僅此而已。
……
“這小子真是讓人頭疼,駙馬梁邦瑞,老夫記下了。”
孟輝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何不知道梁邦瑞就是準駙馬。本來是十分不屑,什麼狗屁駙馬,不過是金錢鋪路罷了,駙馬這兩字本身就遭人鄙視。
但如今打了次交道,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哼,我看他定是收了張府的好處才來當說客。”孟幹一臉不忿的道。
孟輝此時哪還有半點生病的模樣,搖頭嘆道:“此子言行讓人難以捉摸,不循常理,確實棘手啊。也難怪敢開那家三寸堂,果然有些本事。”
“爹,何必漲他人志氣,我明日再去三寸堂,定要讓他甘拜下風!”
“就你?”孟輝不屑的看了一眼自已兒子,道:“你何時能考取個功名,老夫就謝天謝地了。”
孟幹無語,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此前鄉試也就差那麼億點點而已。
“都說靈水村人傑地靈,老夫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孟輝真是無奈了,鄰居們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中舉,就他家這蠢蛋楞是考不中,前景堪憂啊,他都要絕望了。
“對了,他這三寸堂不是還未開張麼。”孟輝突然道。
孟幹眨著眼睛:“是啊,怎麼了?”
“你正好也喜歡與人爭論,不如去問問,缺不缺人手。”
“啊?”孟幹傻了,道:“爹你不是開玩笑吧,讓我去梁邦瑞那討活計?”
“有何不可,好歹是個文事。”孟輝瞪了他一眼,道:“今觀此人,這三寸堂或有些名堂,趕早不趕晚。再者說了,他是駙馬,也不算委屈你吧。”
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屢試不中就開始擔心兒子前途。仕途應該沒什麼指望了,不如趁早另尋他法,總好過成日鬼混。
今日一會,他覺得梁邦瑞是個當官的料,有夠陰險無恥,且還聰明。畢竟他也是混過官場的,雖然沒混出什麼名堂,但眼力還是有。
只是可惜了,駙馬不能當官。
若讓孟幹去三寸堂做事,也能跟著梁邦瑞學著點,或許能闖出些名堂也不一定。
“是,就聽爹的……”
……
閣老府,後院。
張居正聽著張敬修說起今日之事,摸著鬍子笑道:“子維家三子的事為父此前便有聽說,料想他此次或要吃個悶虧,沒成想長生居然替他解決了。”
“難怪父親讓我接近此人,若非如此,今日我不會隨他去靈水村,不知他竟是如此……真是無法形容。”
他是在飯館遇到梁邦瑞的,如果不是因為張居正早有交待,他哪會那麼厚臉皮纏上來。
“呵呵,上次他說起新政一事,為父就知此人頗有些見識,只是語焉不詳,未曾露底,想來定有事相求。”
張居正微笑,道:“所以,此事倒也無需為父主動。而今日之事,便是你當時未言與其同行,他也定會想辦法讓你同行。”
“啊?”張敬修一愣。
“對了,他那三寸堂何日開張?”張居正問道。
“尚且不知。”
“他在等為父送那一塊招牌。”張居正搖頭,道:“但很可惜,這塊招牌自有人送,但卻不能是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