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明天李大人的孩子滿月，您穿著那件繡有金絲蟒蛇的衣服去李大人家裡，恭賀他們的添丁之喜。”
“夫人，一件髒了的衣服實在不適合穿在我的身上，我，自會挑選，不用你操心了。”
“老爺，霜月給我做了一個香囊，上面的‘吉祥如意’是個好兆頭，您拿去送給那孩子吧。”
顧明勇拿過了那個香囊，瞧也沒瞧，直接扔了，順便拍了拍手。
“夫人，小孩子的禮物我早已準備好，李大人也看不上這樣的禮物。”
石青柏撿起那個香囊，走到桌子邊上，用剪子把它剪的稀碎。剪完之後長舒一口氣，面對著顧明勇:“老爺，霜月的作品難登大雅之堂，也是這丫頭技藝不精，以後霜月的作品不會再拿給老爺欣賞了。”
“我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並未嫌棄霜月姑娘。早點休息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大人的頭髮也黑了不少，天降麟兒，真乃喜事也……
為賀添丁之喜，李府的鞭炮傳到了十里對外，賀喜的賓客紛至沓來，府裡招待客人的摩肩接踵，遠遠看上去，烏泱泱一片。
“李大人喜降麟兒，鄙人這裡有一塊帶著麒麟的玉項圈，希望這個孩子能給李大人帶來遠大前程啊。”
“哈哈哈哈，顧丞相的好意小人心領了，不過小人只希望孩子能一生平安 ，我就知足了。對了，前日胡弟從小人這裡借走一本書，不巧的是顧丞相前日不在家，今日得空，勞煩您去胡弟家裡把書拿走吧。”
顧明勇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鬍鬚，“李大人，這書鄙人不會還你了。”
“顧丞相真會開玩笑。”李大人把玉項圈戴在孩子脖子上，正抱著孩子玩樂。
一個身姿挺拔，神采奕奕的小太監穿過人群，開出了一條路，走到李大人面前。
“李大人，聖上有旨，喲，顧丞相也在，一起跪下接旨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李木松與胡遠暗中結黨營私，私藏奉承前朝之書，如此吃裡扒外之人，斬！欽此！”
“李大人，以後您的孩子會一直陪著你呢。顧丞相，血流成河的場面不要入了您的眼。”
顧明勇當即給小太監跪下，聲淚俱下:“公公，李大人與胡大人都是忠臣，私藏前朝之書，定是他們家裡有前朝之人不小心放錯了地方，希望聖上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顧丞相，您不必為有異心的人開脫，走吧。”
隨著李府大門的關閉，那個孩兒的啼哭聲也沒有了。他是閉著眼，捂著耳朵走的………
一路上，顧明勇依然在為他們求情:“公公，稚子無辜，那個孩子才剛來世上，哎，真真是可憐。”
小太監很欣慰的看著他，嘴角撇過一抹微笑，搖頭嘆氣，道:“顧丞相，如此仁心，可惜，背叛的人包括孩子都配不上丞相的仁心啊，咱家要緊著給聖上覆命，就此告別了。”
顧明勇不再多說什麼，對著小太監作揖:“公公慢走。\"
小太監坐上了馬車，一路往前走，直至權力的盡頭……
時間已過半晌，太陽不聲不響地往下墜。
\"老爺，您回來了。\"
“真忙啊，有成百上千的屍體要去亂葬崗，我這裡也得處理一個。她，不在了吧。”
“老爺，正所謂毀屍滅跡，她化成了灰燼，飄向了天空。”
“很好，很好，你們差事幹的不錯。明天，你們休息吧。”
於程，周安雙雙跪下，向顧明勇道謝:“多謝老爺體恤。”
今夜，靜的可怕。時不時會聽見風過林梢，也會聽見稻田蛙鳴，今夜，居然無人喧囂，沒有人走在路上，冤屈的靈魂正四處遊蕩，他們在找回家的路，可是怎麼找都會回到原地……
“阿程，翠竹姑娘安頓好了嗎？不要讓她被他發現了。”
“放心，那是個他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地方。”
“孩子，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啊！”倒在劊子手刀下的女子慢慢地抬起手，用嘴撕扯下一小塊布條，顫抖著把孩子的眼睛蒙上，“孩子，這是爹孃跟他們玩樂呢，不要怕，啊。”
劊子手看完了母子情深的一幕，手中的刀食不果腹，想搞點新鮮的嚐嚐，不過，他沒機會了。
“夫人，我來遲了。”
“春兒，把孩子帶走，一定要保證你們能活下去！”那女人看著一個十歲的孩子帶著一個六歲的小孩兒，看著他們走了很遠，直到大火將他們隔絕，她才嚥了氣。
小春帶著孩子走了一天一夜，小春一路上不停地咽口水，眼前不是路，是各種星星點，他看著它們，眼皮即將閉合的時候，一汪泉水映入眼簾，小春眼前的星星點點消失了，他帶著小孩兒，直奔泉水。
來到泉水旁邊，小春捧起水就往臉上撲，再捧起水往嘴裡灌，就這樣迴圈往復，小孩兒也不要命地往嘴裡灌水……
終於，小孩兒重見光明瞭。
“春哥哥，爹孃他們不會回來了，他們不會回來了！”小孩兒怎麼不知道，他的母親在騙他。
小春一把把小孩兒拉到懷裡，拍打著他的肩膀，哽咽，又將眼淚收了回去，蹲下來，笑著說:“爹孃以後不會再有疾病痛苦了，你還有春哥哥，我們得記著，是誰殺了你爹孃。”
小孩兒懷念父親母親，懷念之時，分出一部分來同意小春的意見。
“你，會武功?這小孩兒會嗎？”
“這是我弟弟，他還小，我可以教他，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讓他當個小雜役。”
小春不敢直視那個員外，一直東張西望，他的手也在衣服上摩擦。
那個員外捂著鼻子，看著天空，只留給小春下睫毛，隨即打了僕人一下。
“別讓汙穢之物進了家門，蠢貨。”
那個僕人對著員外點頭哈腰，不斷賠禮道歉，等員外走遠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從衣袖裡拿出一些散錢。
“孩子，你們先去買點吃的吧，別餓著自已。對了，顧丞相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他家裡多得是你們這樣孤苦無依的人，你們去他家裡吧。哎。”僕人走了，他帶著紅眼眶走了……
小春帶著小孩兒磕頭，對著那個僕人。
“喲，這是錢老闆啊，您親臨賤地，我們不勝欣喜，哎呀，鞋髒了，我給您擦乾淨啊。”
那鞋從進門開始就潔白如雪，錢員外等掌櫃的擦完了，一腳把掌櫃踢開。
“還是老規矩。”
掌櫃臉上的笑容一直不變，他把背稍微彎下了一點。“得了，阿牛，還是老規矩給錢員外上菜。”
“今天一個人都沒有啊。你怕不是明天就不幹了。”
“看您說的，那些人的窮酸味別染上了您吶，您坐。”
等到錢員外酒足飯飽了，把一些散銀扔在地上，踏出門檻之前，掌櫃又給他擦了鞋。
“你們出來吧。”
兩個小傢伙從櫃底出來，撲向那一桌剩菜，餓虎撲食地吃了起來。
“孩子們，蠅鼠當道，苦了你們了。阿牛，做一些菜，把門關上，我們一起吃。”
四個人吃完了飯，就要道別了。萍水相逢，難得遇見良人。
“掌櫃，阿牛哥，世道不公，我們就讓他往我們身上傾斜。今日拜別你們，希望你們不要再受欺負。”
掌櫃看這兩個孩子走了，才捂著胸口，噙著淚，思考他和阿牛以後的人生。
“顧濤，讓你添衣服你不添，等會兒凍著你。”
“母親，父親說了，寒冷會鍛鍊孩兒的意志。欸?怎麼有兩個乞丐睡在這裡，記著，把那個石獅子給換了。”
“孩子，孩子。”
小春和小孩兒被叫醒，眼前的人穿著狐皮裘衣，同樣穿的簡單，他們卻和冷風熱鬧了一個晚上。
“夫人，我和弟弟無家可歸了，我們可以做任何事，請夫人收留我們。”
顧濤把母親拉開，又踹了他們幾腳，“你們旁邊的獅子被你們搞髒了，你們賠吧。”
“顧濤！不得無理！”
現在，他們的目光平等了。
“真可憐，留在這裡吧，你們就當我的小書童，好不好？”
小春和小孩兒啄木鳥似的磕頭，一個勁兒地道謝。
兩個小孩兒有安身之所了。
“有一個姑娘避免了小慧的結局，我們都放心了。”
女子望著西南方，眼睛落在了那裡，聲音落在了這裡。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高樓塌。記得，一點一點蠶食他的高樓。”
“文英，我看你最近有了興致插花，點茶了。”
“拍走了灰塵，自然值得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