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自已和身邊的人都能平安健康。
再自私一點吧,還有一個願望,想看一次雪。”
像是有什麼魔咒,我第一次過生日,是在十八歲,許下的生日願望,一個也沒實現。
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的願望是:和爸媽一起去遊樂園。
這個願望只實現了一半,是任寧帶她去的。
有很多向往的娛樂專案,因為任寧的恐高,最後沒能玩上。
這個遺憾,直到最後,也沒能得以填平。
漸漸長大了些,我有了新的願望:考很好的成績,長很高。
成績在努力中一點點提高。
可是身高,好像再怎麼努力也不肯聽我的話,如果再高一點,看起來不那麼弱小,是不是就不會被欺凌了。
一段時間裡,我的願望是:和齊葉,江舟塵考上一所中學。
這似乎是為數不多的得願以償。
我已經在南城生活十多年了,沒離開過這個城市一步,就連景點都很少去。
當老師要求畫下一段記憶的時候,我真的無從下筆。
我看到江舟塵畫得流暢,沒忍住好奇,問了他。
他說,那是冬城的雪。很美。
我很好奇。
可是,他也說,他要離開南城了。
我的願望變了:看到冬城的雪,三個人能一直開心在一起。
當班裡流言四起的時候,我有些迷茫。
江舟塵喜歡我?
不可能吧,我們是朋友……吧。
我突然不敢肯定了。
畢竟我也不清楚,什麼是喜歡。
如果是在開心的樣子時候,總是第一個想到他,想分享給他,想常常見到他,想看見他笑,想聽見他的聲音……
如果喜歡真的是這麼簡單的話,我真的不敢細想了。
分別來得如此之快,我的其中一個願望就這樣落空。
伴隨著分別的時間變長,高中也越來越忙碌,我和江舟塵的聯絡越來越少了。
我們的關係,會這樣慢慢變淡吧……
高二,我在無盡的壓力中,診斷為抑鬱症。
齊葉隨時都陪伴著我。
可是我只能給她帶去壞情緒,她不是我的情緒垃圾桶,我不能一直麻煩她。
可是除了她,沒有一個人能再聽我說話。
我的腦子裡閃過一個人。
江舟塵,如果你在,你會聽嗎?
不,我不想帶給齊葉的壞情緒,也同樣不會想要帶給你。
於是,我想到了一個地方。
郵筒。
我寫了封信,雖然沒人能聽到,也總算是說了我藏了許久的話。
我把冬城的雪當做是一種希冀,在看到之前,我不想放棄。
又或許是看到雪背後的那個人。
那段時間,我常去海邊,不止是因為海的美麗。
我不止一次在那裡想象,我會如何結束自已的生命。
可每當看見黎明升起,我又放棄了。
黎明多麼美好。
地平線,在黎明出現的時候,變成了一條分割線。
光明從那條線後升起,在其他天空還是黑暗的時候。
光明出現,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我給它命名為“黎明線”。
所以我不要死在黎明前。或許這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我的一個願望。
高考最後一天,我再一次來到海邊,原本是想結束一切的。
可是命運,讓我在那一刻餓了,我起身了,我離開了黑暗,走到了光下。
可在陽光將要照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又走進了另一片昏暗。
難道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好的?
江舟塵又出現了。
江舟塵離開南城了。
我去到冬城了。
我在冬城的第一年結束了,沒有看到雪,也沒有看到他。
齊葉問我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沒告訴她。
好像是有,不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喜歡著他。
再看到他的那一刻,似乎就有了答案,可當時我並沒有發現。
現在回想來,我答案應該是還喜歡的。
江舟塵兀地闖進我的生活裡,在平靜水池裡激起浪花。
又或許是他將我推向生活的主線。
生活開始變得有意義。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冬城,除了袁倚,我又有了朋友。
生活本該這樣有意義下去的,但是分別來得更快。
難道離別才是生命的常態?
齊葉問:江舟塵是不是還喜歡我?
爸媽變了。
從又見到江舟塵的那一刻開始,全都又變了。
我狼狽無措的迎接這些改變。
再見到江舟塵,似乎哪裡不一樣了,他好像比之前更愛惹我笑。
我該感謝遠寒山上的那片晚霞,掩蓋了我的面色。
除卻巫山不是雲,那是什麼感受。
他不是雲,是月,他太明亮了,我不想讓他黯淡,更不能因為我。
情感比行動來得更快,更難壓抑。
一定是我太不清醒了,才會問出那句話。
“你是不是喜歡我?”
江舟塵應該拒絕我的,可是我什麼也沒聽見。
其實我原本也什麼都不想聽見,我怕他真的如我所“願”。
我不明白他,完全看不明白。
別和我對峙,我怕我壓抑不住那份不知多久的感情。
最後的結果,我落荒而逃。
他應該放任我逃掉的,我不想帶去不幸。
江舟塵沒放開我,我知道我逃不掉了,我不想再逃了。
我喜歡江舟塵。
為什麼我的願望一個都不能實現。
我想和江舟塵在一起。
實現了,但卻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願望。
果然,我還是帶來了不幸。
家人都離我而去了,江舟塵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說:
“我和世界不一樣,我需要你。”
我想陪著你。
可是我做不到。
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年不到了……
我不敢告訴你。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我去旅行了。
一個人看了好多的地方。
可我依然沒有看到雪。
所以我又回了冬城。
可我不敢靠近你。
我去了我們去過地所有地方。
可是都好空蕩。
我想你。
我好想你。
我寫下了一封信。
我後悔了。
可是早就來不及了。
生命為我開啟了倒計時。
不要啊……我不想死……
明明我過去無數次渴望結束,渴望離開,卻在這一刻退卻。
如果我依舊健康,
如果我還有一頭長髮,
如果冬城下雪了,
我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
可我病入膏肓了,頭髮一直掉,早就剃掉了,冬城還沒下雪。
是啊,冬城怎麼還沒下雪?
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如今想起來,仍覺得去到冬城的這兩年,如同一場夢。
或許我早就在那一刻死去了,那個只剩我一人的海邊……
而你,是我生命盡頭花叢中的一朵玫瑰,是我送給自已最後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