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季衿遙找到自已的聲音,卻不知道該如何對江舟塵說。
一時的衝動冷卻下來,江舟塵輕輕鬆開季衿遙,後退了幾步,把手中的檔案袋還給她。
“這是孔瀟左給我的,她沒告訴我這裡面是什麼,所以我就開啟看了,抱歉。”
檔案袋裡有季衿遙近期複查的結果,雖然一切良好,可當江舟塵看見,曾經的重度抑鬱症幾個字時,還是止不住去想她是怎樣度過那段時間。
季衿遙默默接過來,垂眸看著檔案袋,“沒關係,一場小病而已,早就過去了。”
“這就是你最近有意無意避著我的原因嗎?”
季衿遙沒有回答,或許她已經用沉默回答了。
“你說已經過去了,那怎麼又躲著我?”
一個多月前在醫院天台的那天,季衿遙說明了自已的情感,可是她很快就止住了這個話題。
直到兩人分開前她都在迴避這個話題,所以,他們除了知曉對方的心意,再沒其他後續。
這一個多月,江舟塵雖忙於備考,可還是會聯絡季衿遙,有幾次邀請一起外出,季衿遙都以不同的理由拒絕了。
期間,季衿遙也沒去過冷飲店,江舟塵怎麼也能感覺到,季衿遙在迴避著他。
“不要再讓我一無所知了,我也想幫你些什麼。”江舟塵的語氣甚至也有些無助。
這感覺實在不好受,季衿遙只把平常的一面表現給他,剩下的都藏匿了起來,就好像沒被完全信任。
季衿遙攥緊了檔案袋,她深知這病的痛苦之處,“這種事告訴更多的人也只會讓他們煩惱,也沒必要給你帶去困擾。”
“你就這麼不需要我嗎?”
江舟塵的聲音很輕,也很淡,聽得季衿遙心揪。
怎麼會不需要,如果沒有那個約定,沒有江舟塵,她或許早就會選擇結束這一切。
江舟塵是她沉於深谷中仰望的期盼。
季衿遙抬頭回視江舟塵,她也想說些什麼絕情的話,可她面對著江舟塵,還是做不到那般決然。
“我承擔不住你的這份情感,這病終身都無法痊癒,隨時都有可能復發,我不知道哪天又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發病,你不應該對這樣的我抱有這麼多的情感。”
江舟塵能看出季衿遙的動搖,又接著說道:“那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不喜歡我就能不喜歡嗎?我不認為我具備這樣的自制力。”
季衿遙一哽,“我……我不值得你再為我做更多的事,你對我很重要,所以我認為這樣已經足夠了。”
江舟塵搖頭否定,“不夠的,怎麼會不值得,你看到的從來都是你眼中的自已,但你不是那樣的。
我一直在向著你的成績靠近,你或許只是隨口說的夢想,我也覺得它的意義值得被實現,你一直都很好。
我會去到冷飲店也是因為看見了你設計的海報,即使你很少主動說話,也還是會細心關注著周圍的人,就像你在我生日送的那隻鋼筆。你應該看見完整的你。”
季衿遙愣住了,她這一生最需要的大概就是被認可。
她從小聽得最多的就是季曾的貶低,她從心底認為自已一無是處。
她自以為的過去庸庸碌碌,江舟塵這樣的一番言語,卻讓她覺得,她從來都被關注著,被認可著。
“還有,你知道嗎?我爸是在那年的下雪天離世的,雪再美好,我也從沒再有過期待。
可為什麼看到你每天都在期待著,那麼想要看到雪的時候,我就會被你感染。那段記憶裡對雪的恐懼和牴觸,是因為你,讓我想到第一次見到雪時的美好。”
季衿遙震驚地望著江舟塵,她從不知道雪對江舟塵來說是這樣的記憶,而她還在江舟塵面前時刻念著想看到冬城的雪。
這一刻,她似乎感同身受到了被隱瞞的滋味。
“我告訴自已,過去已經過去了,更應讓現在的人少一些遺憾,我不再把自已的情感強行放在自然的風景裡。漸漸的,不僅是你,我也同樣想再一次看到雪。
分別的日子裡,我更是無數次希望冬城再一次下雪,這樣我就能主動和你說起,‘看,冬城下雪了’。”
十五歲的中考後,一別三年,那三年裡,不只是季衿遙一個人想著江舟塵和他們共同的回憶。
季衿遙的心裡被自責和觸動同時佔據,“你為什麼……”話說一半卻又噎住。
季衿遙想問的問題和江舟塵剛才說的一樣。
江舟塵望著季衿遙,輕笑,“你不是也沒告訴我嗎?我們都在為對方著想,可你是怎麼想的,我又是怎麼想的,我們真的知道嗎?
因為對彼此重要,我們不願對方為自已而感到困擾,善意隱瞞下來對方不知道的事,結果就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會更加自責。”
季衿遙垂首,腦海裡一片迷茫,只能先說出一句:“對不起……”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自責或者陪我難受,也不是想聽對不起,我是想告訴我更多的事,同樣的,我也想了解更多你,你的現在過去。
最重要的,你是你,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至少對我來說,只是現在這樣是不夠的,我希望你能在我生命裡更重要的位置,以更重要的身份。”
心跳,似乎停了幾拍,伴隨著江舟塵說的最後幾句話。
這話背後的意義不言而喻,季衿遙心裡升起一股衝動——看著他。
緩緩抬頭,江舟塵目光專注,神情認真。
周圍的人群走走停停,風吹樹葉,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他們的目光中,視線裡,只剩彼此。
“所以,讓我在你身邊,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被你需要,也可以隨時依靠。
季衿遙,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嗎?”
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切瞬間定格,然後被飛速倒退。
回到那年他們第一次相識,叫出對方的名字,成為朋友,有離別有重逢,可他們還是找到了彼此,直到現在。
這裡不是舞臺,月光和燈光都不是聚集在他們身上。
這是他們的生命,命運軌跡在互相吸引著靠近,無法抗拒,也不願再抗拒。
兩處心跳如鼓。
一年、兩年……很久是多久?記不清他在心裡有許久了,但不願更久。
她感受到身心都在催促,她必須立刻回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