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爍在廚房裡準備午飯,看到黎昭垂著腦袋,晃悠悠走進院子,如行屍走肉。想來在林家莊碰了釘子。

“洗把臉準備吃飯,待會去一趟爺爺家。”

黎昭看向黎爍,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分家之後,除了逢年過節象徵性走一走,擺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鮮少來往,今天不過年不過節的……

又頓時想起,今早黎爍是說有大事要幹來著,或許與爺爺家有關。

她應付一聲,到水缸旁,舀出半盆水。

屋內。

飯桌上擺著一盆菽飯、兩碟小菜,竟然還有一碟罕見的小炒肉,色澤油亮,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

黎昭嚥了咽口水,正坐一旁,隨時準備開吃。

午時正,煙霞村內炊煙不再升起,是最安靜的時刻,此時,黎家飯桌上也陷入一片沉寂。

眼看午飯進入尾聲,黎爍忍不住開口:“爹孃,今天我們去爺爺那把我們的地拿回來。分家只分我們兩塊瘠田,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黎氏夫婦聞言,面色都為之一變。

黎恪一聲不吭,為難地低下頭,生怕家人看到自已被風吹日曬的黝黑麵龐黑得更深。

當初莫名背下一口大鍋,心裡不埋怨父兄是不可能的,但他一向怯懦,行事謹慎,唯恐起了衝突。

黎二孃一臉平靜,眼裡卻充滿不甘。

為了養肥那兩塊瘠田,只能輪耕,所得糧食尚不足交稅,如何養足一家五口,可憐他兒小爍常年在外奔走,去往各個解禁的山頭狩獵。

狩獵都是成群結隊的,他一個外人入夥,多勞少得,正是長身子的年紀,愣是不見長肉。

“去,當然去,你爺爺當年墊付的錢,咱們也還清了,青陽律法,諸子均分家產,沒道理我們家吃虧。”

黎二孃此言一出,聲音雖低,屋子裡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兄妹二兩眼神發亮,情緒被帶動。

黎恪仍是低頭不語,黎二孃氣不打一處來,朝著他的背狠狠地拍了幾下。

“當初你硬氣點,爍兒都不會那麼辛苦,家裡又怎麼會苦成這樣。”

說完,垂著頭嗚嗚哭泣。

黎爍示意黎昭好生安慰黎二孃,轉頭看向黎恪,出於孝義,他不好多言。

當年那事,黎才和黎忠硬把罪名塞給黎恪,黎恪屢屢為自已開脫,也屢屢敗於那張簽了名、按了手印的單子。

幾戰幾敗後,黎恪認命了,他想跟著黎爍進山,是黎爍阻止他。

“娘腿腳不便,三嬸又是難纏的角色,二弟在書院,家裡出事也趕不上。爹你有手藝,在家除了能下田,農閒時還能接單填補家用,物盡其用,還是我去吧。”

黎恪聽進去了。

兩塊田,同樣的時間,他侍弄一塊半。秋冬季節,河流水位低,隔三差五的,下河挖河泥來養田。

幾年下來,那兩塊田勉強稱得上良田。

除此之外,對待木工相關的內容更加謹慎了。

只接受上門,用僱主的木料,在僱主的眼皮子地下幹活,用行動擊碎謠言。

想著這裡,黎爍心裡浮上敬意,語氣也柔和幾分。

“爹,我們不是不講理的那方,當初我們和爺爺簽了契約的。”

黎恪只沉默了一瞬,如夢初醒,點點頭。

一家人總算達成一致。

黎昭知道自已人微言輕,但她打定主意,等從爺爺家回來,她就拿上木船去林家莊。

隨後,黎氏夫婦拿上黎爍冬狩帶回來的兩隻野雞去請村裡正。

黎爍拿上契約帶著黎昭先一步到了黎才家裡。

黎才家靠近村頭,四四方方的兩進院子。

說是兩進也不盡然,隔著前後兩院的是石屏,不是垂花門。

前院寬敞,只搭了間屋子,擺滿了各種木料和工具。

後院是住人的,南邊是正房和兩間耳房,東西兩個廂房。

一間耳房做了廚房,另一間是黎恪一家五口原先住的地方。

黎忠和黎平還沒分出來,分別住在東西廂房。

此時未時初,日頭正烈,黎昭躲進石屏旁邊的日晷下,那點窄窄的陰影中。

“哥,過來躲躲,多曬啊。”

黎爍在太陽地下,時不時抬手探入懷裡,契約還在,登時放鬆不少。

聽到黎昭的話深吸一口氣,眼神微動,卻仍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彷彿只有被太陽曬著撥出的氣息才有溫度。

里正來時,離未時正還差兩刻,打著哈欠,被黎氏夫婦打斷了酣暢的午覺,皺眉蹙額的臉上掛著一絲不悅。

里正年老,怕是忘記今早黎爍的囑託了。

黎爍迎上前去,黎昭站起身,一行五人敲響了黎忠的房門。

黎忠和里正坐在主位,下位左邊坐著黎忠,黎平,韋翠蓮。

右邊坐著黎恪一家。

奶奶方氏和大伯孃衛氏據韋翠蓮告知,在地裡翻田呢,馬上要春耕了,要不是我回來添水,咱們也碰不上。

里正抿著唇思考一下,分田是大事,小輩不在沒關係,家裡主事的得在,派了黎昭去叫人。

這麼一來又耽擱不少時間,韋翠蓮先沉不住氣,“分家都那麼多年了,是過不下去了來找爹哭窮?二哥啊,不是我說……”

里正擺擺手正想說和卻被黎才猛地打斷。

黎才的水煙鬥敲響桌面,“人到齊了嗎?多嘴。”

韋翠蓮嚇了一跳,雙眼登時變圓,看到黎爍這個小輩在,委屈好像有了出口,狠狠剜了他一眼。

一番意動難免口乾舌燥,下意識去找茶水,看看左右,才發現桌上都空著,不情不願地起身離開。

平時,正廳除了主位只有六把椅子,見到方氏來,黎恪主動讓位。

衛氏坐在黎忠的旁邊,原來韋翠蓮的位置。

黎爍招呼黎恪坐到自已的位置上,又到前院找了三把魯班椅,一把遞給黎昭,一把放在黎平身邊。

依次坐下之後,韋翠蓮也端著茶水來了。

看到衛氏坐在自已的位置上,撇撇嘴,出聲提示。

衛氏一怔,連忙起身,坐上閒餘的魯班凳。

黎忠冷眼看著衛氏,暗自腹誹,沒骨氣。

里正端起茶杯,不料入口苦澀難嚥,咂咂嘴,開口道:“青陽律法,分家講究資產平分……”

“哎喲,里正你是老糊塗了吧?當年因為什麼原因才分家,還是不因為二哥貪便宜。後來爹給二哥墊了多少銀子?為這事,我們這幾年也不好過啊。”

韋翠蓮著急打斷,叉著腰,一臉不屑。

“二哥分出去的原因,村裡都知道,總不能過不下去就回主家哭窮吧?”

當年,姚員外那單鬧得實在不好看,黎恪分出去只得兩方瘠田,有人擔心壞了自已名聲,傳了不少瞎話。

傳到黎二孃耳朵裡的時候,成了黎恪自願不要田,只要錢的事,還是黎才和方氏心疼二兒子,硬塞了兩塊田,可委屈黎忠和黎平了,只落個空屋子和兩老人。

黎二孃聽出韋翠蓮的話外音,不樂意了。

“韋翠蓮,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是不是阿恪的錯你還不清楚嗎?”

韋翠蓮面無表情,生怕黎二孃察覺內情,連忙轉移話題,“木料不是二哥的錯,後來單主退貨不是因為二哥?再說了,真到公堂之上,簽了字的才是主犯。”

她喝了口茶,繼續補充到。

“要不是二哥臭了名聲,連累爹,爹早就在家裡安享晚年了,還用得著去接木工的活?”

木工一職有別於木匠,主要涉及的是建築一塊。

黎才做的又區別傳統木工。

據傳,遠古時代建造房屋,房屋建好封頂之日必須請德藝雙馨的木工鎮宅。

鎮宅之時木工拿出獨門工具站在屋脊之上,高喊大吉大利之類的話,以保家宅日後平安富貴。

韋翠蓮的話難免有些以蠡(lí)測海,黎爍忍不住回應。

“三嬸,爺爺做的是封頂鎮宅的木工,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僱主大多是看重爺爺年高德劭。說爹的事連累爺爺這話又從何說起?”

“長輩說話,小孩插什麼嘴?”韋翠蓮不悅。

黎忠一看韋翠蓮拿輩分說事,顯然是沒了招。眼看形勢不妙,連忙出言轉圜。

“二弟,你現在覺得黎爍長大可以給你撐腰了,覺得委屈了,想來找爹主持公道沒問題,可你想想爹當初給你拿了多少錢?爹孃棺材本都掏出來了。”

黎忠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里正聽了也有所動容,不免埋怨黎恪辦事不地道。

方才口口聲聲說著自已有佐證,受了委屈,想要重新分地。如今呆坐在那,一聲不吭,讓女人和兒子出來頂事。

里正藉著喝茶的空當,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黎恪察覺里正投來的目光,面色一凜,動了動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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