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嘴角輕挑，勾起冷笑，將頭轉向車外。
真是諷刺。
夏欣獨自一人帶著她生活三十年，日子過的格外清苦，所以無論當自已怎麼跟她爭吵，依舊能體會到她的不容易。
一夜之間，將自已這麼多年的生活化為烏有，讓顧蔚然輕輕鬆鬆回到她們身邊，她不能接受。
沒多久，車子在陌生的地方停下，顧卿跟著顧蔚然下了車。
是個小區，看著有點新，顧卿走在顧蔚然身後，路過門口時，掃了眼牆上的名字—和陽小區。
顧卿停下腳步看著字，有些熟悉，一時間卻想不太起來。
看著顧蔚然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盡頭，忙追了上去。
轉過彎，露出一片大大的空地，擺放著各種健身器材和停放著一輛大型貨車，熟悉的人站在貨車邊。
顧蔚然朝著那處走去，不知道說了什麼，夏欣回過頭對著他笑起來，這個模樣顧卿見的極少。
夏欣朝她招手，顧卿走了過去，聽著她問：“考的怎麼樣？”
顧卿抿著唇，沒有回答，她的心裡也沒有底。
好在夏欣沒有追問：“你不是想要來參觀新家嗎？怎麼來了也不高興。”
新家？
顧卿沒來得及反應，從樓道口湧出一批人，夏欣忙對著他們說著謝謝。
才看清，貨車半開的車門裡，裝的都是些熟悉的物品。
顧卿看著那些人抬著物品又上了樓，在夏欣斷斷續續的話語中理清思緒，才知道他們要搬家了。
新家離一中很近，為了能在顧卿開學前搬進來，夏欣和顧蔚然前前後後忙了兩個月。
顧卿別開頭，對著夏欣笑的勉強，聽著像是為了離一中近一點，費了不少心思，但是她還不一定能上一中。
轉過頭，熟悉的人進入眼裡，王璇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轉角，他揹著單肩包雙手插在口袋，整個人顯得慵懶。
似乎也是瞧見了她，兩人視線對視，顧卿笑著朝他微微點頭。
“沒剩什麼東西了，咱們自已拿上去吧。”夏欣說著將東西遞進顧卿手中。
顧卿收回目光，跟著夏欣踏上樓梯，顧蔚然走在最前面，樓道狹窄，手上拿著的物品遮擋住視線。
小區是老式的樣式，步梯樓，全方位封閉，樓道只容得下一人，在碰到夏欣的後背以後，顧卿停下腳步，與他們隔開些距離。
等到他們轉彎之後，才緩緩跟上他們，夏欣給她兩個紙箱，東西不重只是高，疊放在一起，將她完全遮擋住。
要是換成她現在住的地方，她閉著眼也能回到家，這裡她沒有來過，只能慢慢摸索。
身後窸窣聲響，淡淡地橘香隱隱而來，原本見到王璇已經意外，沒想到自已跟他住在同一棟。
見他在身後，顧卿不敢再磨蹭，腳下速度加快，心裡著急，腳下被稍稍凸起的一塊碰到，整個人重心不穩，朝著前方摔倒而去。
王璇與她只隔幾步距離，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衣領。
顧卿只覺的手臂一鬆，手中的東西眼看就要落下，匆忙間躬身用力抓住，王璇感受到下墜的力量，手裡下意識更加用力，力量相對，顧卿終究敵不過他，身子整個向後而躺。
“啊。”顧卿忍不住發出聲音。
下一刻，落入寬廣的胸膛，橘香充斥著整個鼻尖。
“怎麼了？”夏欣關切的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
“沒，沒事。”
顧卿忙從王璇起來，低聲對他說聲：“謝謝。”即使看不見自已的臉，顧卿也能感受到自已臉上的灼熱感。
“嗯。”
顧卿背對著他，身後低沉的嗓音回應著她，也不敢回頭去看。
聽著樓上鑰匙開門聲，趕忙小跑上去。
新家在四樓，一梯兩戶的格局，王璇跟在她的身後上來，站定在階梯上，顧卿忙從樓梯口離開給他讓位置。
他卻是不動。
等著顧卿進去後，王璇才邁步從階梯上來。
聽著鑰匙的聲響，顧卿放下手裡的東西，從門背後探出半個腦袋。
當王璇停在樓梯時，她就想到他們會是鄰居。
看來這個世界裡，處處是驚喜。
聽見門響，王璇回頭，看著從門後露出來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可以想象底下是怎樣的笑顏。
顧卿真誠地對著他說道：“今天真的謝謝你。”
這是今天顧卿第三次對他說謝謝，看著她的目光，王璇難得回了兩個字：“不用。”
見他進了門，才回到家裡。
夏欣和顧蔚然已經開始收拾，整體上已經弄的差不多了，今天只是將一些零零散散的物品搬進來。
新家是兩室一廳的格局，比起以前的舊房大了不少，顧卿的房間裡除了床和衣櫃，還在窗前放置了一張大大的書桌，透過窗，能清楚的看見樓下大大的空地。
從房間的裝飾能看得出，夏欣是用心佈置的。
顧卿到客廳幫他們一起收拾，等收拾好已經是正午，夏季炎熱，稍稍一動渾身是汗，趁著夏欣做飯的時間，顧卿打算洗個澡。
顧卿怕熱，出汗也多，一年之中最討厭的就是夏季，整個人溼漉漉地，像個噴泉。
洗過澡，舒適感侵襲全身，顧蔚然幫著夏欣在廚房忙碌著，顧卿在廚房站了會便被夏欣趕了出去。
顧卿無所事事坐在沙發上，手機鈴響，顧卿站起身走到陽臺上。
熱浪滾滾撲面而來，顧卿斜靠在門框上接通電話。
“你接到通知了嗎？明天早上出成績，我們一起去看呀。”
向煙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顧卿看了眼手機提醒，顯示有一條未讀訊息。
“應該是收到，還沒看。”
“好激動，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顧卿輕笑：“你還有睡不著的時候？又不像我，成績忽上忽下的。 ”
向煙輕哼一聲：“懶得跟你貧，明天我來找你。”
“嗯，”隨即想到什麼，停頓後又說著，“我搬家了。”
“什麼時候？怎麼沒跟我說過，搬到哪裡了？”
“今天剛搬的，我也是才知道，”顧卿一一回答著她的問題。
“就在一中附近，走路大概十分鐘能到。”
顧卿不知道新家在什麼位置，坐車來的時候，大約用了五六分鐘，王璇走路回家，也沒用多少時間。
“是哪兒啊？”
顧卿停頓下，仔細回想，卻是不知道如何說，只知道在一中附近。
“五一路。”
一個聲音插進來，顧卿猛然回過神，對著電話里人的人說道：“對，五一路。”
“好，知道啦，明天我來找你。”
說完，對面的人掛了電話。
顧卿朝著陽臺外走去，才發現，陽臺與隔壁的陽臺只隔一段短短的距離。
王璇背對著她，正在晾曬著剛洗的衣服。
剛想說話，“又要說謝謝嗎？”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王璇掛完手裡的衣服，轉身看向她，顧卿愣了下，隨即又笑起，她是想說來著：“好像今天，咱們之間說的話，能比過去三年還要多。”
“是嗎？”
顧卿點頭，在她的印象中，跟王璇的來往僅有一次。
是她考試完成績太差不敢回家，坐在教室裡偷偷哭，當時她以為教室已經沒有人了，誰知一回頭看見王璇坐在位置上看書，她錯愕了好一陣。
“卿卿，過來吃飯。”
“好，”顧卿應著，又用手指指向裡面對王璇道，“我先進去了。”
王璇點頭。
顧卿轉後，又聽著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比以前少一句。”
當她哭完看著王璇，好比做了虧心事被人發現，哭不丟人，可在他面前哭丟人，王璇長得好看成績又好，好像天生不用努力所有的事情就能輕而易舉的辦到，在這種人面前，自已渺小的就像地上的塵埃。
但塵埃也有自尊心，不願被高掛在天邊星瞧不起，即使王璇從未跟人說過一句重話。
顧卿抓起書包一路跑出教室，當出去了又不知道去哪裡，她不想回家，夏欣一定會問她的成績，問到又是一頓臭罵。
坐在公交車站臺看著一輛輛車經過猶豫不決。
修長的手掌中躺著一包紙巾，落入顧卿的眼底，顧卿抬起頭，看見王璇面無表情的臉，四目相對。
“擦擦。”
這是他們之間說的第一句話，顧卿別過臉，用手胡亂的擦拭著臉，語氣強硬：“不用了。”
王璇也不強求。
公交緩緩駛入站臺，顧卿沒有猶豫鑽了進去，過了高峰車上人不是很多，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一抹身影在她的身後，跟著坐在她的身旁的位置上。
顧卿不解的看著跟著她上車的王璇，覺得莫名其妙，說話的語氣有點重：“你要幹嘛？”
“順路。”解釋的話不多。
如果換做平時，顧卿不會覺得有問題，但今天他剛看著自已哭過，現在的舉動頗帶著點嘲笑的意味。
兩隻眼睛瞪的老圓，防備的看著他，隨時準備大幹一場的仗勢。
王璇上車之後安靜的坐著，顧卿越想越覺得自已委屈，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捱罵就算了，還要被嘲笑。
“我看過你的試卷，計算方法是對的，過程出錯多，粗心大意的結果。”
“要你管。”
王璇從揹包裡拿出一本冊子遞到她的手上，隨意翻到一頁：“這是我畫的重點，你可以看看。”
倒是顧卿愣住，面上盡是不解，王璇沒有過多解釋，車輛剛好到站便下車離開。
顧卿拿著他的筆記看了好久，冊子上滿滿都是字跡，她一直以為王璇學習的很容易，卻發現他做的筆記比自已更加詳細。
她認真的看了幾天筆記，很多沒有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間都想通了。
等她將筆記還給他的時候，特意向他道謝和為自已當時對他的態度道歉。
“謝謝你。”
王璇沒有說什麼，只是接過她還回來的冊子，淡淡地說著：“不用。”
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為這次的關係變得親近，又恢復成原來互不交談的時候，倒是顧卿的成績一段時間內突飛猛進。
心裡裝著事情，顧卿難得起個早床，打算直接去學校檢視成績。
剛走到樓梯，碰上王璇從外面回來，他好像剛鍛鍊完，穿著一身運動背心，胸腔因著呼吸上下劇烈的起伏，額頭上的汗水彙整合珠，順著臉頰滑落，脖子上掛著塊毛巾，骨節修長的手指捏著一端，隨意的擦拭著汗水。
樓梯狹窄，只容得下一人經過，王璇看見她也是一愣，站在一旁等她先過，顧卿經過他的身邊時，又聞到淡淡的橘香味。
頭腦一熱，回頭對著正在上樓的王璇道：“那個，我要去看成績，要一起嗎？”
隨即想想，憑著王璇的實力，上一中是綽綽有餘的，他應該不會跟自已一樣那麼在意成績。
王璇想了會兒，就在顧卿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他答應了：“你等會兒，我去換身衣服。”
看著他溼漉漉的衣服，顧卿點頭：“好。”
在樓下空地上，顧卿沒有等多久，就看見王璇從樓上下來，換了身乾淨的T恤，一身的黑色，上學的時候顧卿很少見他穿自已的衣服，永遠都是藍白相間的校服，在電視上看見的時候，是穿的一身白色，很少見他穿這樣深沉的顏色。
王璇剛出來，看著顧卿對著自已一臉微笑的樣子，不禁有點後悔跟她出去。
“我以為當達到你這個程度的時候，是不會在意自已成績的。”
王璇點頭：“去看看也可以。”
顧卿挑眉，她叫王璇一起去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認識路，剛好遇上王璇，便叫上他，但是沒想到他會答應。
王璇個子高，沒幾步就將顧卿甩在身後。
小區離學校不遠，抬頭顧卿便能看見在空中飛揚的紅旗，只是王璇帶她走的是最近的小路，七彎八拐的讓平時就有點路痴的她懵圈不已，也沒有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快到校門口時，王璇聽著身邊沒有動靜，回頭看著已經遠在十幾米開外的顧卿，停在原地等她，她將長髮盤起，紮成一個簡單的丸子，邊走邊環顧四周，嘴裡不停的唸叨著，等到了有些熟悉的地方，她的表情才逐漸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