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們都是俗人,爛人
“上號吧上號吧。”
濤子沒和林望解釋他為什麼淪落到混在這種廉價網咖。
林望也沒問他。
“TGP在哪,我怎麼沒找到。”
TGP是鵝廠的一個遊戲平臺,類似Steam,玩LOL一般都會先登它。
明顯是愣了一下,濤子轉頭驚訝道:“望哥,你這是多久沒玩了啊?17年就改了啊,現在叫WG,就這個。”
看著濤子手指的黑黃相間的圖示,林望感覺到很陌生。
十年時間,變的不止是人和物,連遊戲也會變啊。
林望笑了笑,點開WG,因為自已早就不玩了,以前的QQ也登出了,沒有賬號,讓濤子登的小號。
客戶端變化倒不是很大,更新的更加優美,推送的面板不看名字,根本不認識。
看到等級時,林望還挺驚訝的,“都五十級了嗎?我記得以前最高三十級。”
苦笑一聲,濤子確定了,這哥是真沒玩過這遊戲了,“何止,無上限的,我大號都五百多級了。”
濤子把林望邀請進房間,前者等級顯示果然是五百多級,ID天命難逆啊。
五百多級...
當真是變化無常啊,誰能想到聯盟的等級也會沒有上限啊。
畢竟是十年時間,和當初比肯定會發生很大變化,林望也沒有過於驚訝,排隊期間又問,“濤子,亞索還是帶戰爭熱城嗎?”
濤子沒回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斜傾著身過來幫林望調天賦符文,“早就沒了,現在天賦和符文一體,而且是免費的,亞索帶這個征服者就行了,和戰爭熱誠差不多的效果。”
匹配到人,林望花了好長時間沒找到亞索,還以為會被搶,誰知道根本沒人搶,這一幕也讓林望知道聯盟已經涼了。
他們那個時候玩聯盟,匹配幾乎是秒亞索,不是對面秒搶就是已方秒鎖。
這麼火的英雄現在居然沒人搶了...
這把兩人復刻了當年的經典組合,亞索加石頭人。
林望S4只有黃金水平,現在時隔十年沒玩,操作和意識自然變形,被對面一個不認識的新英雄暴打,還被瘋狂亮弱爆嘲諷。
儘管林望一直死,濤子也沒怪他,還一直來幫他抓,兩人玩的很開心,他們的歡笑聲充斥在整個競技區,絲毫聽不出兩人都是正在飽受人間疾苦的人。
遊戲結束,濤子意猶未盡的嚷嚷著再來,林望卻退出了房間。
濤子笑著看向他,“怎麼了?被殺自閉了?要不我們玩下路我選個硬輔保護你?”
搖了搖頭,林望平淡道:“濤子,我老了,玩不動了。”
“你這話說的!你還年輕啊!我們都還年輕啊!哪有什麼玩不動的!你這是屬於太久沒玩了,多玩幾把熟悉一下就玩起來了。”
“濤子,你這腿怎麼回事?”
“望哥,許若欣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過兩天她的忌日嘛,你也會去看她的對吧?”
“會去,我這腿,唉,也沒啥,就前些年被人騙去金三角園區,逃跑的時候摔的,哈哈,哥們命硬吧?”
濤子說的輕鬆,林望又怎麼會不知道金三角園區的兇險,這些年他不用手機上網衝浪,不代表他不知道外界一些事,廠子裡的工人們經常都會談到金三角搞電詐什麼的,想來濤子就是被那些電詐人員坑害。
有些話題一旦說開了,就沒必要繼續裝下去,兩人來到網咖陽臺抽菸,開啟天窗說亮話。
“許若欣的事,望哥你也別太難過,人死不能復生,我也是前段時間在她空間看到她妹妹發的訃告,這才知道的,唉,多好的一個妹子啊。”濤子彈著菸灰,連連搖頭,臉上滿是惋惜。
林望面無表情,只是胸口正在遭受著萬箭穿心般的疼。
看了一眼林望,濤子仰躺在木椅上,眯眼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眼圈,他繼續道:“不過說真的,望哥,你確實有點對不起許若欣,她真的很喜歡你啊,我們讀書那會兒,她看你那眼神,滿眼都是愛,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你,就你不知道,後面的事你也知道。”
“知道你家裡那事以後,不離不棄的陪在你身邊,一個學生妹,硬生生給你湊了十萬塊,14年的十萬塊啊!但你卻不要,選擇挺起那所謂的男人傲骨,說實話,你要了誰又會嘲笑你,許若欣也不是你家沒錢了,她就不喜歡你的那種物質女,你送她那雙範斯她穿了多久啊。”
濤子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正凌遲著林望的身體。
一個穿著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帆布鞋的女孩,也出現在了林望腦海。
她轉身回眸一笑。
她雙手捧著荔枝。
她坐在踏板車後笑著讓自已開慢點。
所有關於許若欣的畫面裡,她都穿著那雙舊舊的,很乾淨的範斯帆布鞋。
這雙鞋是林望初三時候網購買的,結果買小了,商家不給退,準備扔丟,剛好被許若欣看到了,知道原因,問清尺碼後就問林望可不可以送給自已,林望當然覺得可以,反正也是扔。
沒想到這雙林望準備要扔掉的鞋,卻成為許若欣視若珍寶的寶貝。
和濤子在外面聊了有半個小時,林望這才大致瞭解對方這些年的經歷,原來當年他高中畢業以後,去上了職校,跟著一個同學發展了兩年說唱,結果也沒火,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隨後,濤子又幹了很多行業,結果都不理想,最後就是在網上被高薪招聘騙去金三角,在園區裡待了一年,用窗簾擰成的繩子吊著窗框準備逃跑,結果繩子長度不夠,落地摔斷了腿,被園區人發現送去醫院,在醫院才找到機會真正跑路的。
從金三角回來,濤子就和林望一樣,對生活失去了希望,每天沉寂在網咖,過年從不回家,沒錢了就和網咖裡其他大神一樣,找附近中介搞天日結,有錢又開始來網咖躺著。
“走了。”聊差不多了,林望起身離開,卻不只是離開陽臺,而是要離開網咖,濤子知道林望沒興致繼續和他玩下去,還是問道:“不再玩幾把嗎?十年沒見了...”
拍了拍濤子的肩膀,林望輕笑道:“濤子,一條腿斷了沒什麼,希望的念頭別斷了,你還有機會站起來的,嗐,我這個吊樣好像也沒資格教育你吧,呵呵,自已看吧,喜歡玩就玩,生命短短數十年,開心就好。”
看著長廊上林望走向吧檯的背影,濤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酸楚,林望只和他說在老家上班,具體做的什麼沒說,不說濤子也知道,日子肯定不比自已要好過。
文藝,自信,風趣,幽默,帥氣,給他一張素描紙,他就能讓小姐姐們投來仰慕的目光,曾經的望哥是那麼意氣風發啊,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說好的要做到處開畫展的大藝術家呢?
你不也沒當成職業選手嗎?
是啊。
我們都沒有完成當初的夢想。
我們都是俗人,爛人。
看著電腦螢幕裡聯盟的客戶端,濤子苦笑一聲,旋即重新戴上耳機,點選開始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