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號房間裡,窗簾緊閉。一個男人半靠坐在床腳,面容潮色,眉頭緊皺,眸眼猩紅,西裝外套扔在沙發,身上的襯衫領口兩顆釦子凌亂散開,一條腿微曲,雙手握拳似是痛苦不堪。

該死,竟然中了這幫混蛋的招!顧墨深心中暗罵。

自他從米國啟程,就有一幫黑衣人一直跟蹤他,一路上他謹慎再謹慎,直到上飛機才稍稍放鬆,想不到他們竟然在一杯水裡下了藥。等他有所察覺,飛機已經抵達華城。

原本他應該立即回家,不過,他倒想看看,到底誰是幕後黑手,想對他做什麼?

顧家共有九個兒子,他是第五個,和大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母親歐陽嵐,是父親的髮妻,也是陪父親一起擴張和鞏固顧氏江山的人,如今早已卸任集團職務,去了蓮溪寺帶髮修行。

老二老三老六和老七分別是外面不同的女人所生,在外面各自有家。老四和老九則是父親過了明路的小老婆潘鳳梅所生,潘鳳梅早年是顧氏的董事長秘書,幹著幹著就幹到了董事長的床上,深得父親的信任。

唯獨老八不是親生。二十年前父親生意遭到競爭對手重創,又遇車禍,車子從矮崖墜下,幸好崖邊有樹,崖底有湖,搜救及時才撿回一條命。出院後父親去廟裡找高人指點,說近幾年犯凶煞,需找人擋一擋。於是按照算命先生給出的生辰八字,去孤兒院收養了一個義子。老八十分聰明,也討人喜歡,父親養了幾年,頗有感情,加上之後幾年顧氏股價一路高升,生意也順風順水,老八也被當做了親兒子。

除了老九尚在讀書,其餘八人均在顧氏集團,各自負責一條產業線的生意。

顧墨深此次去米國,是為了原油供應的事。顧氏旗下有科技公司在IPO,可銀聯儲一連幾次降息,原油價格上漲,顧氏的原油生意有些不小的波動,加上經濟下滑,各種消費下行,導致兩個季度的營收環比下降。

父親擔心顧氏的財報資料不好看從而影響上市,幾天前才發了一通脾氣,又把老四單獨叫到書房訓斥一通。

原油的生意一直是老四在負責,託了潘鳳梅的福,顧氏集團最大的一塊香餑餑給了他經營。老四雖然為人沉穩老練,也有經商的頭腦,可缺少了冒險的膽識和魄力。

顧墨深本不想摻和此事,待父親親自開口找他,再出手不遲。奈何瞌睡有人送枕頭,到嘴巴的肉還是吃到肚子裡更放心。

他留學時期的好友阿本,本名是本·穆罕邁德,真實身份是A國的某個王子。兩人磁場相合,志趣相投,學生時代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曾開玩笑說,將來畢業後,要強強聯手,打造一個全球最大的國際商業版圖,還約好一起移民外太空。雖是開玩笑,但如今阿本已成王儲,顧墨深也成為集團代理董事長,彼此心知肚明,那時說的並非戲言。

兩週前阿本主動聯絡顧墨深,最近受國際局勢影響,A國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國際紛爭不斷,還受制於某大國的經濟制裁,國庫空虛財政困難。而A國別的沒有,就是盛產原油,顧氏的原油上游是米國,米國大部分也是透過A國採購,那何不繞過去?顧墨深覺得被壟斷,太憋屈,供應鏈也有些問題,想動一動,兩條腿走路,有備無患。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約在米國秘密見面。只是沒想到走漏了風聲,一路上都被跟蹤,好在對他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就是蒼蠅嗡嗡討人嫌。

藥力太猛了,他有些難以支撐,恍惚中聽見有人敲門,隱約聽見是客房服務,但這個時刻,不管外面是阿貓阿狗,他都不可能露面。

他衝進淋浴房,將噴頭對著自已,不停沖刷頭和臉,好保持一點點的清醒。

顧氏家主這個位置,他坐上去才半年,雖然只是暫代家主之位,但父親如今年老,已有隱退之意,成為真正的家主是水到渠成,他當然不會允許意外發生。

顧家兄弟眾多,個個狼子野心,雖然表面上兄友弟恭,實際上看兄弟摔跤,恨不得立即上去踩兩腳,挖坑使絆子背後捅刀子的事司空見慣。如今家主之位面前,幾人更是不擇手段,甚至枉顧性命。

父親總教育他們應團結一心,一致對外,如今商場風雲激變,誘惑和陷阱太多,難以分辨。再強盛的家族也抵不住內部互相蠶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顧墨深完全認同父親的話,他也不想傷害任何一個兄弟,他是天之驕子,商業帝國算什麼,他真正想做的是突破生命的奧義,揭開人類生命的密碼。如此有成就感和浪漫的事,這幫人懂什麼?

只是身處這樣的環境,在沒有完全展示自已的實力和徹底打擊對方之前,兄弟之間的爭鬥和矛盾、摩擦,就不可避免,他想放過別人,別人不想放過他。

從父親的九個兒子裡廝殺出來,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生死瞬間,這點伎倆對他來說簡直小兒科。但他想不到,到底是他的哪一個蠢兄弟,不想要他的命,只是讓他中點催情藥?都知道他向來不近女色,難不成是弄出個亂搞男女關係子虛烏有的新聞,給他點輿論風波,好讓他在家族裡落人口實,讓父親對他失去信任,呵,過家家呢?

不過他剛和阿本見了面,又促成一樁生意,心情好,不介意陪他們玩玩兒。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沒有選擇頂層的行政套房,而是隨便開了一個商務大床房。這是司源集團旗下的酒店,司家不好惹,他們應該沒那麼快找到他。

滴——,有郵件傳來,顧墨深穩住心神掏出手機。克瑞斯查到,那幫黑衣人的手機持續在向一個移動的訊號輸入資訊,他黑進交通部門的監控系統,發現對方在一輛移動的商務車上,而那輛車正屬於司源集團的公務車。

司家?老四竟然跟司家有勾結?偏他還住了人家的酒店,真是打臉了。

稍微回來一點理智,他強撐著從衛生間出來,門外的敲門聲仍然在繼續,同時一個焦急的聲音說道:“您好,您在嗎?麻煩您開一下門,我的行李,不,您的行李拿來了,開開門,我還有重要的事,您這個行李,拿錯了,您的行李其實是我的,我們弄錯了...”

聽聲音是一個年輕姑娘,什麼你的行李不是你的,我的行李不是我的,顧墨深一陣頭疼,更加懶得理會。奈何門外的人大有不把門敲開誓不罷休的意思,甚至開始帶著節奏捶門了,咚,咚咚,咚咚咚...

顧墨深不堪其擾,忍住想揍人的衝動,起身開啟了門。

凌晨的酒店,走廊很安靜,但燈光仍舊富麗堂皇,一個略顯憔悴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幾縷發從髮帶脫落,隨意散在臉頰邊,一張天然未加矯飾的臉。膚白如雪,眸子明亮清澈,望著他露出一個笑,那笑意漾開勝過璀璨星華。

即使見過無數或清純或妖嬈的女人,對他投懷送抱,欲拒還迎,描眉畫粉整容打針,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引他,他從沒正眼瞧過她們一眼。

面前的姑娘,卻令他有一秒鐘的失神,好像從記憶深處走出來的一個人,熟悉又陌生。

“你好,你終於開門了。”姑娘開口,很欣喜的樣子。

顧墨深確定對方沒有帶著任何危險氣息,稍微放鬆了警惕。

“有事?”他保持一貫的冷淡。

“是這樣的,我們拿錯了行李...”紅顏一邊說話,一邊自顧自進入房間,畢竟剛才深更半夜在走廊上大聲拍門,已經有其他人悄悄開門探頭看她了,她得進屋把這事解釋清楚。

她繼續說道:“我們應該是在機場的時候,搞錯了,我的箱子上貼的是米妮,你的貼的是米奇。”

“所以呢?”顧墨深大概已經清楚,對方就是拿走他箱子的人,沒想到這麼快就找來了,趙秘書這會卻還沒有搞定此事,還不如面前這位小姐有效率,他大機率是要考慮換一個秘書了。不過行李一向是他的生活助理愛麗絲周整理,所以箱子上有沒有貼米奇還是米妮,他根本不清楚。

“所以,我的行李我拿走,你的行李,我還給你。”紅顏又禮貌笑笑,拖著箱子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男人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纖細但很結實。

什麼鬼?紅顏心中警鈴大作,這男的想幹嘛?雖然華城的治安不像米國那樣混亂,到處都是持槍支的搶劫犯和路邊醉鬼,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在一個男人房間,突然被拽住,還是忍不住有點驚慌。

“你幹嘛?”紅顏立刻回頭瞪著男人,企圖用自已兇狠的眼神給予警告,可偏偏身高差距有點懸殊,紅顏仰著頭,氣勢上頓時矮了一大截。

男人溼漉漉的頭髮還有水珠滴下來,星目劍眉,高鼻樑薄嘴唇,下頜線分明,冷森森的眼神,全身散發禁慾氣息,一張臉卻是十分好看。

這男的怎麼長這麼帥?

紅顏保持仰頭瞪著對方的姿勢,心卻跳的比平時快了一點,兇狠的眼神也有點發虛了。她順著他的下巴往下瞟,男人襯衫領口微張,露出鎖骨和寬闊結實的胸膛,看起來還經常常健身的人,沒有八塊腹肌也有六塊吧!手感應該不錯。

呸,我在想什麼呢?紅顏趕緊在心裡啐了自已一口。

這男的很強壯,自已雖練過幾年搏擊,柔道也是黑帶,可在絕對的物理打擊面前,她並沒有把握取勝。

“我的箱子呢?”

大概意識到不妥,顧墨深放開紅顏的胳膊,看白痴一般的眼神掃了對方一眼,手掌卻因為剛才突兀的接觸,微微有些異樣,這姑娘穿著毛衣外套,柔柔軟軟,像只貓,還有她那雙眼睛,美目如杏,眸如一汪潭水,似在哪裡見過。可惜空有皮囊,腦子不太好。

“你的箱子,你的,哎呀,我給忘了,在酒店大堂,我剛才追著行李車上來,著急忙慌地給搞忘了...”紅顏一拍自已腦袋,剛才還想跟人家幹架,現在則是尷尬不已。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上來。”

不等顧墨深說話,紅顏就要出去,到了門口又折返回來,不好意思衝著黑臉帥哥笑笑,開啟自已的行李箱,先假裝不經意伸手到裡面隔著夾層摸了摸,還好,玉佩還在。然後翻找到身份證,又匆匆離去。

冒失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影響,他對這個深更半夜突然闖進來的女人竟產生了一點興趣。還有剛才他拉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竟那樣細,好像輕輕一捏就會碎。不知道她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這樣脆弱,或者更柔軟。

一定是藥物的影響,他使勁甩甩頭。

從沒有哪個女人讓他如此失態臆想過。小時候他便知道,他將來是要“奪嫡”的,女人只會影響他拔刀的速度。他要時刻保持理性,保持清醒。

他生活裡除了工作和事業,再無其他。如果一定還有點什麼,那大概是一雙纖細脆弱但又極其有力的手,一個小姑娘的手。那雙手曾救了他的命,曾在崖邊緊緊抓著他,將他從高空墜落的驚恐中拖了出來。

許多年過去,他早不是那個驚慌無助的男孩,唯獨那雙緊拉住他的手,是他記憶中還保留的一點悸動。

此刻他的藥力還沒過去,冷水也不起作用了,潮紅又慢慢佈滿了雙眼,人也有些站立不穩,偏那箱子四仰八叉開啟,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餘,桃色絲綢內衣大剌剌擺著,像在挑釁。

顧墨深鬼使神差般從一堆零亂裡找出護照,隨意翻開瞟了一眼。

楚,紅,顏。

免冠登記照上,一個扎馬尾的姑娘笑得青澀,大眼睛裡寫滿了涉世未深的單純,像是十幾歲時候的照片。

就是這一眼,顧墨深一下子像被觸電一般,楚家二小姐,楚紅顏,真的是你!

胸口湧起一陣溫熱,隨之血的腥味從喉嚨隱隱溢位,顧墨深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他的腦子裡彷彿閃過無數記憶碎片,如同賓士列車上,窗外一幀幀的畫面。

他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看來上天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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