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忘不了!記不住!
凌晨三點,原本寂靜的心內科病房被一聲開門聲給打破,24床的大爺點著根菸就走了出來。
“大爺,走廊裡不能吸菸!”
董沐瑤朝他喊著,見大爺沒有回應,董沐瑤徑直走到大爺面前,大爺看到董沐瑤後突然衝她笑了笑:
“你也起挺早啊。”
“爺爺,走廊裡不能抽菸。”
“剛才我前面那個人不知道死了沒有!”
“大爺,你在做夢吧,走廊裡不能吸菸。”
“哦哦,好的。”
說完大爺就開始往回走,董沐瑤一把扯住大爺的秋衣:
“病房裡也不能吸菸,你旁邊的病人還吸著氧嘞!萬一火星子亂飛,再把病房給炸了。”
“嗯嗯,好。”
剛答應完,大爺又開始往外走,董沐瑤立刻走進病房去把大爺兒子叫醒,此時大爺的兒子睡的正香。
“醒醒,醒醒,你爸爸要去外面抽菸。”
“哎呦,我的天,我這剛眯著。謝謝了。”
說完穿上鞋子就往外走,董沐瑤剛回到護士站坐下,就聽見大爺兒子衝他喊:
“這裡是醫院,不能抽菸的。”
“我去外面!”
“你能去哪裡?現在凌晨三點,你想幹什麼?回去睡覺去。”
大爺兒子說完就把大爺往房裡拉,把大爺哄睡著後大爺兒子默默走出了病房,走到科室外面默默的點了根菸,抽完後也回了病房繼續睡覺。
大爺兒子才睡著沒多久,大爺又一個人偷偷走了出來,衝到護士站問董沐瑤:
“你們太過分了,居然把這麼多人都關在這裡,把我們放出去!”
“大爺,我要關你,你還能出來嗎?這裡是醫院,人家都在睡覺,你一個人瞎溜達啥?”
“我要出去!”
“不能出去,外面下了好大的冰雹,特別冷,出去準摔。”
“你放屁!都春分了,還下什麼冰雹?”
這大爺要說他明白吧,他穿個秋衣秋褲撒腿就要往外闖,說他糊塗吧,他還知道早立春了。
“大爺,你這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嗎?再不回去睡覺我又要把你兒子叫起來了。”
“哼~”
大爺一邊哼哼唧唧的一邊開始往病房走,董沐瑤確定大爺進了病房,躺在了病床上這才轉身離開。
緊接著董沐瑤就開始了夜班的主要工作,挨個去病房抽血、測血糖、測體溫、量血壓…
董沐瑤剛抽完血,科室的電話鈴就響起了:
“喂,你好!心內科。”
“你好,我這裡是針灸科,你們科裡是不是丟了個人?”
“嗯?”
“我這裡坐了個爺爺,我看手腕帶寫的是你們科,他說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能不能找個人過來接一下他?”
“啊?又跑出去了?好的,謝謝謝謝,我現在叫他兒子過去接他。”
“嗯嗯。”
董沐瑤接完電話就快步走到24床,果不其然大爺的兒子正在酣睡,這幾夜照顧他爸爸確實太累了,董沐瑤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醒醒~醒醒~”
“嗯?怎麼了?”
男人睡眼朦朧,困的根本睜不開眼。
“你爸爸一個人跑針灸科去了,你得過去那邊接一下他。”
男人聽到後驚得從床上彈坐了起來,驀然睜開雙眼,董沐瑤身在一旁都能感覺到此時男人已經心跳加速。
“什麼時候跑的?怎麼又跑出去了?”
“什麼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現在人正坐在針灸科的護士站,你過去接一下吧。”
“好的好的,麻煩了!”
董沐瑤再次聽到父子倆對話的時候,倆人又在吵架。
“你到底要幹什麼?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
“我要回家。”
“回去幹嘛?現在是在醫院,要給你治病。”
“我沒病,我要回去找我愛人。”
“你愛人早就已經不在了,她都已經離開快十年了。”
話剛落地,老爺子立即臉色大變,大發雷霆,怒斥道:
“你小子算個什麼東西?一直在這裡胡說八道些,我愛人昨天還跟我一起買過菜,還離世十年了,放屁!”
說完就一直大吵大鬧,怎麼也冷靜不下來,記憶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就像刻字一般,剛刻的太淺,記不住,過去的刻的深,忘不了。
董沐瑤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幫忙。然而此時的大爺正是情緒激烈的時候,怎麼也控制不住。董沐瑤只好給打電話把值班醫生何翊叫了起來,最後董沐瑤遵醫囑給大爺推了只安定,這才把大爺穩住。
機器的記憶體滿了,新的內容存不進去,但是存進去的東西會一直保留。大爺的大腦也一樣,新事物進不去,舊事忘不了,大爺怎麼也接受不了自已愛人已經去世的訊息。
大爺睡著後,兒子跟董沐瑤簡單寒暄了兩句就出門去買早餐了,董沐瑤也開始繼續完成夜班未完成的工作。
等到董沐瑤再次經過24號床的時候,發現大爺又沒在床,急的董沐瑤開始到處找尋,四處張望,發現大爺又已經跑到了科室門口。
“童潯!幫我攔住那個大爺。”
此時的童潯剛到心內科門口,原本準備先把心內科的病人早點看完後,八點之前再趕回科裡參加自已科裡的交接班。
童潯當時人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把大爺攔下了。董沐瑤見大爺被攔住後,邁著小碎步就往門口的方向去,大爺見董沐瑤朝自已這邊過來,似乎是有點怕她,本能的就開始往童潯身後躲。
董沐瑤雖然抓住了在逃的大爺,但並沒有反應過來自已的一隻手已經抱住了童潯的半邊腰。
“謝謝啦!童醫生。”
董沐瑤一隻手拽著大爺,另一隻手跟童潯擺了擺,然後拎著大爺就開始往病房走。
童潯站在原地,腰桿僵硬,短短几秒,思緒在腦海裡來回了無數個週期,心裡如鼓,呼吸也變得毫無規律,半天不得動彈。
兩身白衣碰到一起的時候,童潯只感覺耳根有些發熱,臉頰發燙,全身血脈噴張,心臟的跳動也有些不齊了。
然而此時的董沐瑤卻一門心思的放在大爺身上。童潯目光靜靜的停駐在董沐瑤的背影上,嘴角的笑意不由自主的蔓延開。
董沐瑤突然加大的音量一下子把童潯拉回到了現實:
“非讓我在你身上裝個GPS定位是吧!我一護士天天還得幹警察的活兒,到處找你的人。
我這一套晚夜班多虧有你,一點都沒消停。昨天晚上還被14樓的護士批評了,你沒事兒跑腫瘤科幹嘛?還非賴在人家科裡。
下回再不老實,就要你兒子拿約束帶把你綁床上,看你還到處亂跑波?”
“小姑娘,這麼兇,以後是嫁不出去的~
我就去樓上看看我愛人,她一個人在樓上住院也沒人陪著。”
董沐瑤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答覆面前的老人,凝思了片刻後,和聲細語的說:
“那你也得把自已的病養好了再去照顧她啊!自已都病著怎麼照顧她。奶奶樓上有護工阿姨看著,您就放一百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