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昏昏暗暗，照得人心亂。
暮霞閣內，許老太太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似是疲憊，深深地嘆了口氣：“你又何必呢？”
許褚滿眼猩紅，身姿挺拔，眼神執拗地望著她：“渚兒知道，自已此番必會危及自身，可是她替我承受那麼多，她本該有一個兄長好好地護著她，我卻……”
許老太太有些不忍地撇開眼去，似是沉思般望著天邊：“無論如何，你與阿蘊乃一母所出之事，不可有別人知曉，不然危險的不只是你啊。”
“孫兒知曉，只是這口氣孫兒咽不下去，我這麼多年，我麻痺自已，努力掙扎向前，就是為了能讓阿蘊有枝可靠，我能為她掙得好前程。”
他眼波沉沉，但所有光都匯聚一處，就是阿蘊。
見他如此執著，許老太太眼中似有淚顫聲道：“我怎不知你心中苦楚，只是你來出面，你不僅惹人懷疑，佳玉這邊恐也不能處理妥當，你是親手栽種的樹，我怎能放任不管，看在我養育你多年的份上，將此事交給我處理，我必還阿蘊一個公道。”
她走上前去，輕輕撫著他的肩，心中的無力感慢慢湧起。
許家是個爛果子，她怎會不知，只是她一直顧及著母子情誼，如今怕是再草草掩蓋過去，恐會爛全筐……
許渚望著祖母滄桑的背影，神色有些緩和，有一瞬的遲疑，復掙扎開口道：“我要許佳玉如今日阿蘊所受的一切，全部償還，只要祖母能做到，渚兒願聽祖母一切安排！”
許老太太滿是荒蕪的眼悶悶的望著他：“渚兒，你覺得這可能嗎？”
許褚再也保持不了平時清正，臉上滿是不屈，反問道：“為何不能，就因為阿蘊是庶出就得遷就她許佳玉，承受這些苦楚嗎？”
他一臉堅定無畏地望著許老太太，眼神裡的東西不多也不少，讓她好似看到了一個故人。
她蒼老不堪的手，疲憊地揉著眼窩，看著遠處渾黑的天，嘆了口氣，妥協般彎下腰，低低應了句好，只是聲音太過蒼涼，讓人有些聽不清。
——
許清蘊清醒後，就一直呆呆地看著自已手，本該澄澈的眼眸，滿是空洞與哀色。
她就靜靜地蜷縮在床邊不哭也不鬧，像個精緻的布娃娃，沒了往日的神采。
她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是她不好，她不該招惹雲生，不然小荷也不會死，若是她老老實實嫁與那陳家老叟，會不會小荷就不會死。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一直陪著自已的小荷，沒了……
雲生撇開眼去，有些不忍看她如此，後輕輕拉住她的：“阿蘊，你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許清蘊卻如應激般，慌忙朝旁邊退去，本就破碎不堪的臉上，滿是驚恐的看著他：“不要…不要……”
許褚進來時，見到阿蘊這般，心中揪疼，他一個箭步上去，撫上她的肩，顫聲道：“阿蘊不怕，哥哥在這兒，跟哥哥走好不好？”
許清蘊有些遲疑地看向他，嫩手緊緊纏繞在一起，後朝他伸出手。
許褚喜不自勝的將她輕輕地抱起，繞過黯然神傷的雲生離去。
雲生一臉漠然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只是周身氣壓低的可怕。
思蓮從沒見到他如此這般在意一個女子，遲緩道：“郎君不必憂心，阿蘊女郎，身上的傷已無大礙。”
雲生一雙玉眸冷冷地看著她，沉聲道：“去將啟劍喊來，我要他幫我辦件事，等她好後，你去跟著她吧，幫我護好她。”
思蓮低下了頭應好，匆匆往外走去，啟劍乃是郎君心腹，卻也是一等一的殺手啊，她不由感到一陣寒意。
柴房內，許佳玉大喊大叫，砸著房中的東西，哪怕身處柴房，卻也是一臉傲氣的樣子。
盛氏在外面，心疼地走來走去，神情焦急，冬時和冬遠攔在柴房門前，一臉戒備地看著盛氏。
“你們倆個還不給我讓開，我的玉兒，要是有個好歹，我要你們好看，房嬤嬤呢？”
盛氏四處張望，沒發現房嬤嬤和其他熟悉的女使不由心中一慌，復又鎮定下來，招來身邊另一個婆子去請敬國公去了。
她沉下著等著敬國公許慎的到來，想著到時一定狠狠給這二人一個教訓。
只是敬國公許慎還未到，老太太人就已經先到了，她身邊跟著郭勇，還有一些她用了很久的心腹，竟差不多來齊了。
盛氏不由心中失措，連忙上前給老太太請安，眼波微閃，不安地看著她：“母親怎麼到這兒來了，本是小孩子之間打鬧，誰那麼多嘴，說與您聽的。”
天越來越黑了，也宣示了夜漸漸拉開了序幕，風雪低低地掃在人臉上，格外寒涼。
許老太太一臉威嚴地看著她，面色不虞，只那雙有些渾濁的眸子，威懾般直直地注視著她，讓她避無可避。
“鬧出人命的事，還能是小孩子之間的事嗎，大娘子糊塗了，來人，把大娘子，拉開。”
盛氏知老太太動了真格，腿腳失了空癱軟在地，剛來到這裡的許巍見此情形，連忙跪下求情：“祖母您三思啊，況且那阿蘊並無大礙，只是一個女使而已，沒了就沒了，何至於如此懲罰阿玉。”
盛氏也連忙掙脫束縛，跪上前去，應聲道：“是啊，母親，玉兒，可是您嫡親的孫女啊。”
“啪！”
見兩人還如此執迷不悟，許老太太再也忍受不住，抬手給了盛氏一巴掌，沉聲道：“你這種貨色，本不配做我許家主母，可既然已進了門，這些年來，我也處處容忍你，讓你漸漸忘了，這許家以前是誰當家做主。”
她眼眸微垂，冷冷瞥向一旁的郭勇，那郭勇立馬明白過來，招呼人將盛氏狠狠按住。
“來人，將五小姐給我按住了打，她今日如何做的惡，通通償還。”
吵嚷聲陣陣入耳，在旁邊看著的許清蘊卻猶如冰窖般漠然。
那小荷的公道，誰來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