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離西北國門,漠城。

山脈萬疊,貧瘠荒涼大地之上,漠城彷彿不朽,亙古矗立於此。

守城主將江林,外境神人,內境飛仙的頂級修士,此刻站在高聳入雲的城牆之上,眺望著兩萬餘里外的乾陀大軍。

隨著對方大軍氣勢感染,天上似有餘燼落下,大風暴起,白晝如晦,此方天地已經變為暗紅色。

江林氣態內斂,身穿皮甲行服,他出伸手,嘗試著接些灰燼在手,可發現這樣行不通。

“真是座修羅場啊。”

守城二十載,這場面也是他第一次遇見,以往任何一次戰事和今天比起來,多少都有些幼稚。

一起站在這裡的還有副將與幾位統領。

聽到江林那句修羅場後副將程勤笑道:“都是死過好幾次的人了,還能被場面事唬住嘛。”

又有統領喊道:“一輩子女俠仙子不曾遇見半個,全看這玩意來了。”

江林說道:“是有些遺憾,那你選個吧,回子州或者更南邊的虞城,去看看那些所謂的仙子嬌顏。”

聲聲笑罵傳來,“自已想看喊我們去,臉皮薄就是這樣,還他娘我選。”

“不能這麼說,你皮糙肉厚,臉皮卻薄,想看不敢看,將軍是在幫你找理由呢。”

那名為袁野的武夫話頭一轉,對剛才那人說道:“姓岳的,你吹牛那毛病真得改改,你不想看?咋的是將軍幫我找理由?”

又有兵家統領嘀咕道:“奇了怪哉,看個娘們想看也就看了,還需要打掩護?”

“這那個曉得,他們家鄉姑娘兇悍,看不得也說不定。”程勤似有意所指的說道。

果然,袁野立馬就說道:“嘿嘿,這那個曉得,姓岳的膽子和褲襠那玩意差不多大小,懂什麼兇悍不兇悍。”

眼看著嶽攸缺要破口大罵,江林便有些受不了,舉手讓他們安靜一下,嘆了口氣後說道:“怕是有點怕,不過我怕的是漠城被破之後。”

聞言後眾人都有些沉默,假如漠城被破,燕兒山那邊又沒解決,後果不堪設想。

渡閻山。

乾陀代天侯柳疾,他招了招手,一位魁梧男子立馬出現在其身邊。

柳疾開口道:“那邊有點吵了。”

魁梧男子看了看漠城方向後,躍至高空,五指成勾往前一拉,黃沙滾滾,天地氣機匯聚成弓,蒼蠻夔獸虛影在他手中凝聚而成。

前方空間都扭曲了起來,攝人之威醞釀其中,魁梧男子一鬆手,蒼蠻之矢瞬間跨越萬里,地面都被帶出一條深達百米的溝壑。

江林微微眯眼,“來了諸位。”

武夫袁野躍過城頭,金身法相籠罩真身,一身拳意如大江瀚海,撼山摧城。

“第一拳由我來出。”

氛圍緊張之際,袁野與那道蒼矢之間,一位老者突然出現。

老者以手指抵住蒼矢,輕輕將其叩斷,隨後猛得一揮道袍,斷為兩節的蒼矢瞬間化作兩道雪白光柱,原路返回渡閻山那邊。

柳疾身形閃爍,來到高空打散兩道光柱,雙眼緊緊盯著前方。

這老道出現在這的話可不太妙啊,得通知王庭那邊了。

來人正是大天師張論衡,無視渡閻山那邊的目光,直接來到了城牆上邊。

燕南王趙望也早早的落在了城頭,待眾人行禮過後,他介紹道:“這位是龍虎山大天師,張道長,諸位肯定聽過了。”

張論衡對袁野說道:“打擾壯士雅興了,不過等到進攻時你還是可以作為鑿陣先鋒。”

這番話讓袁野都有些扭捏起來,“天師言重了,什麼時候出拳都是一樣的。”

“這邊的戰事如此嚴峻了嘛,需要親王與大天師親自來此?”江林覺得此戰難是難了點,可不至於嚴重到這地步吧。

趙望說道:“待會兒需要去趟夷洲,得搞清乾陀王朝這番舉動的原因,路途艱險,所以張道長便陪著走一段路。”

開戰在即,選擇深入敵國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尤其是像張論衡和趙望這等人。

但既然還是選擇去,就說明是沒辦法的事,必須得走一趟。

江林問道:“眼下局面,渡閻山那邊肯定已經上報乾陀,會不會有點太危險了?”

“這點江主將放寬心好了,”張論衡笑容和藹,完全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趙望說道:“就先失陪各位了,事態變遷較快,不適合耽擱。”

說罷,二人身形直接御風去往夷洲,大天師沛然道氣拖曳出一條青色長虹,掠過莽荒大軍時颳起一陣名副其實的天上大風。

吹得柳疾臉色鐵青,顯然是回敬他剛才那道目光。

漠城眾人會心一笑,老一輩的高人風範還是很足的。

秋日屬金,主殺。而子州城內,日光垂落,金色光線照耀四方,呈現的是“生氣”。

西北地帶都是這等氣象,更別提一路南下,沿途景物又該是如何的搖曳生姿。

今日不曾煉體的陳祇獨自閒逛,來到了整個子州最繁榮的地帶——西王城。

此地為眾多學宮佛子,名士美姬匯聚之地,也是修行之人常來的地方。

中心有四棟相距甚遠的高樓,樓頂由公輸般機關術打造的落地平層,高七十五丈,寬達三里。

四棟高樓因此被牢牢連線在一起,僅有八間廂房,且都是用來準備瓊漿玉液、奇珍異寶,錦花靈果之地。

四周多是權貴官宦子弟,因醉心做官,故攜同類朋黨登此樓,共商仕途大事。

中間浩大觀景臺,內中冕旒懸空,玉帶纏繞,極盡眼界視野。

此時眾多名流鉅子來此,待各自落後,便相互介紹抬舉。

正東方位是太行學宮的兩位名士,蘇沐軒、唐晨;對面則是酉陽巫寨的分支,感巫齋的少齋主楚材。

正南方位的是道家神霄一脈,玄靈續派的道種葉子雪,其對面是大慈航寺的佛子“靜根”。

而在這個平層最前方,最高處有琴臺,古琴大聖遺音,絕色木魚兒。

此情此景為何多用琴?

諸多流派名士匯聚,所訴皆是大言,談笑間庶務少,寫意多;雖是大言,可百家各執一詞,其高論必有不同,爭執時難免氣焰凌人,壞了意境。

而琴器有天地人三籟,可狀人情之思,可通陰陽玄黃之理;且琴瑟音域靜逸悠遠,其餘韻綿長多變,意境飄渺超凡。

二者思緒連線融合,琴音使人與地渾然天成,最適脫俗場景,故此情此景多用琴。

而後美姬侍女各陪一座,道童玉男各奉其主。

隨著一切安排妥當,隨著他們二人開口,琴侍木魚兒伸出手掌,先以細長潔白的雙指擰住琴絃,而後用力一撥,使悠揚音色盪漾至整個觀景臺。

眾人相繼還禮,學宮唐晨開口道,“前陣子因城隍一事,西王城、湖心洲被封,累及我等不曾來此,不知諸兄怎想?”

“相比這個,我倒更在意多出的幾日空閒時間。”

少齋主楚材說道:“不知道在這段時間內,各位是荒廢了,還是長進了。”

除去修行時間,幾人大多時候都是在此論道切磋,雖然修煉道路不同,可用來查漏補缺還是沒問題。

蘇沐軒說道:“太行學宮修的是入世,而本朝又最看重俗子百姓,結合大妖事件,這幾日所悟定然是高見。”

那日追趕大妖蒼兕的,是太行學宮宮主,怒而出手的也是他

原因就是他忍損一地氣運的妖孽很久了,本來都要得手,卻因吳狩天壞了此事,致使無法追回流散氣運,修補子州山河。

道種葉子雪說道:“常人成功修行,當了那遠離紅塵的神仙老爺,難免會對這世道看得輕了些,再看向俗子百姓時,眼神未必還會同以前一樣。”

“可學宮名士不同,可以說是‘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悟出高見也在情理之中。”

天離能建近百學宮,以書生底色修習煉氣根底,教化一國一地,看重的自然是這點,葉子雪此話倒也中肯。

楚材聽後默默的抿了口酒,心中頗有不適,“旁人論道說話,總有個高低好壞,唯獨此人不管聽見什麼,只是附和,從不提出已見,更無任何反駁。”

他想了想說道:“這有何可說,大道高遠,確實非一般庶務雜事能比,本就不知寒暑的修道練氣,總不能因無益於世俗而落了下乘。”

“出世入世,修的只是自身大道,所作所為,思緒起點也在自身,若無功德福報,這世道幾人會著眼看。”

佛子靜根說得現實,全程閉目,放任心猿意馬不去管,只聽言論不看人。

見氛圍已起,木魚兒一改先前悠揚琴風,轉而彈奏起憤然、不滿於世的曲子來。

唐晨說道:“敲鼓鼓響,撞鐘鐘鳴,行為反饋皆出自自身,且論跡不論心,佛子只消看著百姓有無更好便可,又管我等心思……”

靜根不靜,話不聽完便沒了耐心,直接打斷反駁道:“既如此就不存在甚麼高見不高見、深幽不深幽,做了便做了,需要多說?”

這番話把他們全都說了進去,眾人相繼沉默下來,只剩琴曲迴響四周。

“諸位覺得世人修行是為了什麼,是高人一等?既富且貴?還是隨心所欲,追求純粹的自由?或者戀生惡死,求個長生?又或恣意妄為,無所拘束?”

不知何時上來的陳祇四周看了看,走到觀景臺最邊緣說道:“世人所想,流傳千年萬年,總是那幾樣,但至今沒人能說清是怎麼一回事,你們要連這個都爭論,修行道路就越走越窄啦。”

楚材拱手道:“道友自哪裡來的?我等議事,何來越走越窄的說法?”

唐晨亦是好奇問道:“世人修行總是有所求,但只要修行法門不變,何來窄一說?”

不知不覺間,木魚兒已將琴曲更改,換成某部沙場破陣曲。

“修道入世的過程艱難,是因為外界事物的影響遠勝人力大小,有些事就連求也求不來;而修道之人所關照事物怎麼能只有世俗雜事,而不去體察萬物,禮敬天地呢?”

陳祇自我介紹道:“對了,我叫陳祇,因蒼兕的緣故而入住知事府。”

楚材等人皆有些詫異,“原來是你,陳兄好氣魄。”

金丹圓滿敢和仙人四境的修士扯皮,而且還全身而退,就這點也能讓人佩服。

不過唐晨震驚歸震驚,還是比較好奇剛才那個問題,於是又問了一遍。

陳祇說道:“修行本就是竊取天地氣運,掠奪萬物的逆天之舉,怎敢不求的是老天爺網開一面,去爭一線生機?”

“說簡單點就是承天地之情,而非與他人道路分高低”

頓覺無味的陳祇留下了一句話,而後御風離開了這邊,徒留諸位名士於風中凌亂。

“眼界一窄,腳下道路能寬到哪裡去?”

修行入世,道心稍有不定便想著名利雙收,雖身處世俗,卻始終不願以平等目光看待萬物。

當真可憐。

行走半日的陳祇有些意興闌珊,心有慼慼然,“果然啊,獨自行走還是差了些意思,這些姑娘一個比一個能讓人牽掛。”

青霞洲和東都洲,二者之間的氛圍和風氣的差距非常大,其原因就是修行勢力所主張的不同,以功德爭先,確實更有人味。

天離王朝國運昌盛,群英薈萃,天下八道七十四州,疆域之大,尤勝大夏、西晉、陳氏在內的數個王朝。

天離之下,修行勢力遍佈,興萬法,昌武運,因以功德鑄國運,引得天下有志之士匯聚於此。

道門、佛家、學宮、巫咒、陰陽、祭祀,六術並存,下有百家。

且有三個極具特點的人物。

皇帝趙禮,雖無半點修為,可降生時伴有玉璧,上刻“中興”二字。

這讓非嫡長的他直接成為太子,關鍵是他那親哥哥毫無半點芥蒂,好像尋常人家的兄長,將好物件讓與弟弟般。

天離第一將,鳳棲松,武道練氣修為通天徹地,天刀兵團總兵官,天離兵戎刀刃之下皆是亡國故土。

讓人不可置信的是,鳳棲松青年時期都還只是個想撈個功名回家,好有人介紹婆娘的市井俗子而已。

護國大真人,張論衡,龍虎山當代大天師,以道生法,道氣與德風悠揚。

在成為大天師前,張論衡先後在三清山,天靜宮等道門聖地修行。

天下八道,以帝兄趙旭為主,各大蕃王鎮守一地,代守國門,天下民心所向。

最關鍵一點,兵家祖庭兵極廟,就在天離境內。

上古神祇降臨人間,長達無數年,冠絕古今的大戰就此拉開帷幕。

殺伐之氣遍佈人,蒼茫古意的大地上,殺戮彷彿成了唯一,於是兵家應運而生。

代天而行,行狩獵之舉,以殺止殺,以殺止亂。

那個時期,天下人族中,此類人佔了十之七八,人族先賢沒有俗子,皆是拖曳人間逆流者。

不論邪靈、天魔、大妖,又或是那天界的至高存在,想在這片土地作亂,就先等我們死絕了在做打算。

紛爭不斷,屍體如蝗群覆蓋,密密麻麻,生死如同雨水歸江海,塵土歸一。

等到形勢大好,代天巡狩這群人,他們當中的佼佼者,共建了後世最大勢力——兵極廟。

毫不誇張的說,後世戰場廝殺,戰事侵略,多少都有他們的影子在其中。

兵極廟從來不約束門下修士,來去自由,出了廟門,除上古敵對勢力外,想加入任何勢力都行。

兵極廟不需要刻意做什麼,戰事無論何時都會有,只要道統在,那一切都在。

上古大戰結束,天道運轉受阻,多年後不堪重負,終於崩塌,氣運造化散落各地,孕育一處處洞天福地。

又“點醒”多少遠古遺址,如今天下積弊已久,再起亂象,隱約間又有了當年模樣。

東都洲,西北靠夷洲,烽火已燃,南荒苗疆有天淵,無盡妖族日夜攻伐不息。

青霞洲,神異最多,機緣氣運之濃厚堪稱天下之最,所以爭鬥算計也多,修道練氣的天上人間與酆都陰司。

太真洲,深受遠古大戰毒害,遍地遠古戰場遺址,陰靈鬼物之多,煞氣、殺氣之重,冠絕天下。

夷洲,莽荒大地,淒涼,荒蕪,只論氣運靈氣貧瘠,最差的、最苦的、最受罪的地方,都在夷洲,怎可能會有人甘心沉淪在這種地方。

此外還有道教正統,聖地所在的三域,上清域、太微域,天華域。

那是人間距離天上最近的地方,也是震懾仙人神祇,邪靈天魔,大妖孽畜的根本所在地。

正是有了這三塊區域,當年才會天道運轉受阻,神靈才不得已提前退出戰場。

在人族厚重歷史中,最先講述的,不是怎樣去揭示天地奧秘,而是上古大戰的緣故。

雖然天界萬神提前退出戰場,可依舊算不得人族贏,這更像是達到某個極點後,各方不得不停下手來,讓天地休養生息。

而在這之後,無數閒雲孤鶴,天地沙鷗,紛紛落地生根;從此人間大小勢力興盛,百國王朝林立,宗門豪閥遍佈。

恰似雨落人間,大地萬物伊始。

如今的人族看上去勢大,是因為當年夠狠,先賢舍已赴死,強行改天換地。

各族相互不順眼,有不同的理由,也有相同的理由,就比如陳祇所遇見的那頭天魔餘孽的心中想法,很契合當年的人族了。

既然人人都已逆流而上,憑什麼還要老子當那井底之蛙?

天下大赦,人間太平,萬萬年皆是如此,是很多先賢心中宏願。

數少便以一敵眾,位卑則以下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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