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顯然已經被注意到了。
一個明顯看起來更高大的男人走過來,江離仄思考了一下,在心裡給他編號1,給剛剛瘦弱的刀疤臉編號2.
她低著頭,擺出一副驚恐害怕的樣子。而一號一腳把她的輪椅踹倒,不屑地冷哼。
他的也是左輪手槍。手臂有力。沒有針孔,不像吸毒者。
很兇戾,握槍的姿勢最標準,行動中有很明顯的規範意識,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正氣,應該不是軍隊出身。
手上握著一把小刀,摺疊刀。但是對手無寸鐵的人還是很有威懾力。
但他會殺人。而且殺過人。
江離仄溫馴地伴隨輪椅一起倒在地上,許流風想扶她,被她的眼神制止了。砰的一聲,就是肉體碰撞地面的動靜。她沒有管許流風的眼神變得有些驚悚,而是試探性地動了動身體,測試身體的能動性。
剛剛打石膏的腿她特意控制了一下,應該沒事。
許流風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
她剛剛好像,連躲一下都沒有。
雖然一號的確踹的很快,但是不至於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像是扮演一個反應遲鈍的病人。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應該毫無動作地倒下來!踹的是輪椅,不是她!她連躲都沒躲!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
頭撞到地是有可能死掉的,但她毫無反應。身體的拒死反應被她遏制了?
但那是本能。
真的有人能控制本能嗎?
江離仄不知道許流風想了點什麼,她只是眯了眯眼,觀察周圍。
成衣店對面是花店,裡面還有成堆的花泥,現在空無一人,至少看上去空無一人。
成衣店面向街道的是一整面的玻璃。
算了算時間,這算恐怖襲擊,警察應該已經就位。狙擊手也到地方了。現在他們十幾個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應該可以開槍。
但是他們全部都在店裡。
不知道是為了美觀還是為了實用,整條商業街都有擺放座椅的遮陽傘。這些遮陽傘阻礙了視線,狙擊手沒辦法對點狙擊。
六個人,只有一號有勇氣殺人,而且殺後不會影響理智。其他人可能會在反應過來後陷入殺死同胞的惶恐。但不排除是天生反社會聖體的可能。
保守起見,把他們都當作職業殺手處理。
玻璃必須破除。
江離仄垂眼,這個時候她的臉卻突然被掰了過去,口罩被暴力扯下,露出完整的容顏。
“江離仄。”
一號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吞進胃裡一樣,每一個咬字都咬牙切齒,重得要命。
末尾跟著的卻是一個尾音上翹,近乎輕佻的輕音:
“嗯?”
他伸手拍了拍江離仄的臉,站起身。
“果然還是這副樣子適合你。”
果然?
江離仄維持面上的驚恐,卻不住思考哪裡見過這個一號。
片刻後,她想起來了。
原來如此,是他啊。
那真該找個機會殺了他。如果允許,現在就很好。
如果不允許,那至少也要讓警察抓到他,他的罪行足夠死刑了。
賣國賊,走私犯。
本來她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酣暢淋漓地幹一架,現在看來這架不打不行。
她緊緊攥著輪椅的把手,那裡藏著一個可伸縮的柺杖,是方便她之後可以行走後幫斷腿分擔的,沒想到第一次用居然是在這裡。
江離仄倒在地上,只用餘光觀察一號的動向,直到他轉身。
快,準,狠,抽出柺杖狠擊對方腳踝的麻筋,意想之中之中,他的下盤極其穩固,抽不動,沒關係,本來就沒指望抽動。她反而是藉著這股力支起了身體,連帶著輪椅一起從地上回歸原樣。
笑話,吊威亞毫無借力的旋身轉體三週半的核心力量可不是白練的!
立起來的瞬間向旁邊一帶,脫離原位。因為一號受到攻擊的第一反應就是旋身對著原本江離仄的方向開了兩槍,位置稍有偏移,大概是一槍腹一槍腿。
他猶豫了,沒有開出第三槍。
原本是想一槍左胸一槍右胸一槍爆頭吧。
噢…他不能殺她。
正因為認出了,所以不能殺。
江離仄面容沉靜,在一號剛剛意識到自已空槍的時候柺杖尖狠狠對著腰子一頂。
儘管沒有細跟高跟鞋尖,但被硬拉100kg的力量爆發性戳一下也不是正常人能受的。
死是死不了啦,但是疼痛沒那麼容易消。
肉眼可見的僵直,儘管很短,但是足夠江離仄從容地把柺杖收回來,支著地面飛身一腳,整個人離開輪椅,另一隻手扯開厚實的羽絨服的拉鍊,完好的腿做支點,打著石膏超級加重的腿一下子對著一號的面門。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後退半步舉手格擋。
女性的腿部力量與男性相近,而他經過那一下毫不懷疑江離仄腿部的爆發力量與他相當,而且還有石膏的堅硬buff,捱上這一下不是開玩笑的。
但是刀在手上,槍也在手上。
因為槍在右手,剛剛他也是向左轉,才那麼方便地向她開槍,而他短暫時間就已經意識到,江離仄絕對是難纏的對手,竭盡全力地面對她,永遠不把後背交給敵人。
也因此,格擋這一腿的,是右臂。
至於其他五人,甚至都不敢開槍。
因為他們兩個離得太近,這邊還有人質,到現在警察還沒有衝進來的原因就是有人質,況且把人質打死了怎麼辦?他們沒有一個會料想到自已會殺人!
他們顫抖地舉著槍,甚至不敢開保險。
但這個時候,許流風卻突然暴起,以蓄力已久的姿態一個爆衝直接痛擊一號下三路,連帶著爆衝的力道將人抱摔在地。
江離仄一時間有些驚訝,只見許流風一拳砸在一號下頜骨,把人敲暈,撿起槍面無表情向一號的雙腿各開一槍。
“你下次有動靜能不能通知我一下?”
江離仄笑了。
她拄著柺杖,毫不留情地拄在一號的左手腕上,一隻手牽著她的輪椅,輕巧道:
“下次一定。”
許流風看她一眼,她可能不知道。剛剛那一摔她的頭又被撞出血了,現在正在順著額頭向下流,顯得她無比真摯的笑容一時間添了幾分邪氣。
像魔鬼,像惡魔。
但是許流風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他緩緩站直,手裡的槍舉起來,直直面對對面五人。
江離仄推著輪椅,拄著柺杖,一跳一跳地挪到另一個位置,遠離人質的位置。
許流風的意思很簡單,他槍法很準,每一個試圖向他開槍的人一定會被打斷腿,沒人願意當頭兩個人,所以他們只能放棄許流風。
而江離仄——他們如果想對付,只能對付江離仄。
他們不能讓人質離開,否則他們就會被一網打盡,沒有足夠的時間,就不能拿到足夠的錢,即使大機率不會死,只是坐牢,但是仍然划不來。
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牽制警力,一直把他們留在這裡。
江離仄不能走。不能開這個先河。
而很顯然,江離仄現在已經離開人質堆,即使開槍,大機率也不會讓人質受傷。
先前鳴槍示警的人,江離仄在心裡給他編號3。這裡面除了一號外最有領導力的人,向她舉起槍。
“不許動。我會射擊。“
而其他人如夢初醒,忙不迭地舉起槍,3號慢慢向她靠近,而她只是站在原地。
小心她的腿,小心她的柺杖。
她需要支點。而柺杖很顯然有著超然的威脅。
3號命令:
“把柺杖扔過來。“
“我想提醒你一下,那邊還有槍對著你噢。槍打出頭鳥。“
“他還剩兩顆子彈,而威懾,只需要一顆就夠了。“
江離仄挑眉笑道。
3號嚥了咽口水,神色逐漸兇狠。他扯過一個人擋在自已側面,暫且稱之為四號。四號滿面驚恐,但不知道三號說了什麼,表情安定下來,有些顫抖的安定在那裡,直直擋著許流風的彈道。
他直面著黑洞洞的槍口,又直面許流風黑漆漆的眼睛,心裡止不住地發顫。但是很明顯,他知道自已的任務必須完成,而且他並不會死。
畢竟,許流風都沒有殺一號不是嗎?
江離仄挑眉,對著三個對著自已黑洞洞的槍口無謂地聳聳肩,伸手把柺杖向上一拋。
像是禮儀隊的方法,柺杖豎直著著在空中旋轉,並不像3號覺得的那樣直接扔過來。他的視線下意識地追蹤柺杖,下一秒就意識到不妙,但是晚了。
兩人的距離,衝過來很容易。
更別提江離仄只是狠命把輪椅甩過來,鐵框架直直擊中三號的膝蓋,吃痛後退,手指無意識收緊,對著地面連開三槍,四濺的彈片割破了羽絨服,還有江離仄的臉,他吃痛地癱在地上,勉強抬頭卻看到江離仄逆著光站在他面前,而他的隊友四號已經被江離仄一輪椅懟膝窩強行坐在了輪椅上,然後連人帶車一起掀翻,許流風補上一拳,把他砸昏。屬於他的槍已經出現在江離仄手上。
柺杖精準無誤地從空中旋轉一圈直直落下,被江離仄漫不經心地接住。
三號警鈴大作,大吼:
“開槍!!向她開槍!!不死就行!!“
但是江離仄用更大的聲響止住了他。
“砰砰砰砰砰砰!“
連開六槍,將子彈盡數打空!物件是面向街道的玻璃!
整面玻璃的角落佈滿彈孔,蛛網般的裂紋佈滿玻璃,脆弱地一推就倒。
還有兩個完好的人。
三號對她開了一槍,但是手在顫抖,這槍即使江離仄一步不移也毫髮無傷。
三號眼神都是驚恐。
而江離仄那天使般的面龐流著血,對他露出完美的笑容。
不像是人…
像披著人皮的,模仿人的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