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剩下的,還活著的,還前進著的江離仄,便不再是怪物了。

她只是個還未成長的人。

雖然她自已還不知道,但她總會知道。

她總會意識到,自已也有愛與被愛的能力。在這方面她慢許流風一步,但沒有關係,一切塵埃落定,許流風會等她。

——

禮服送來了江離仄這邊。似乎是經紀人一人拍板,答應得非常迅速。

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件衣服不是租來的。不用那麼金貴。壞了丟了問題也不大。

江離仄早些時候試穿過,不過那時還打著石膏,現在正好重新試一試。

許流風想過她的造型會很驚豔。

但說實話,他從未在腦海裡真正想過那是什麼樣子。

但是,當她穿著那條裙子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來時,他卻不爭氣地臉發燙,心跳加速,甚至能聽見自已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音。

她還沒有化妝,也沒有做額外的造型。頭髮用一根木簪子挽起(她很喜歡木簪子,一根綠檀簪子已經被盤綠了)。

黑色為主色的魚尾裙遠看十分簡約,近看卻能看見繡進裙子裡的銀線,在光線下閃閃發光,腳邊反射出一圈流光溢彩的碎光點。裙子緊身,身材一覽無餘。

胯骨的骨骼,腹部的腹肌,緊實的大腿,身體曲線完美,而又富有蓬勃的力量。

一字的領子托出分明的鎖骨,臂膀處的薄紗透出些許肉色,增添幾分神秘。

她還缺一條合適的項鍊…許流風想。

她光潔的脖頸理應有一條配得上她的首飾。

她一步步走下來,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發出噠,噠的輕響。她有意控制,但鞋子和地板本身的材質卻已經不允許聲音更輕。魚尾裙末端展開的層層疊疊的裙襬搖曳生姿,宛若步步生蓮。

她就這樣,一步步走到許流風面前,轉了個圈,然後微笑著問他:

“你覺得這身衣服怎麼樣?”

許流風才注意到,比起正面,背面的設計更具巧思。

後背是布料堆疊出的骨骼。

分明面料是如此地柔軟貼身,但偏偏疊出的骨骼卻硬挺而鋒銳,仿若真正的龍骨一般,蜿蜒著攀附在她地脊椎之上,向上延伸直到脖頸下方,微微超出周圍布料的範圍。

而脊椎的下方,蔓延出的也是層層疊疊的紗與蕾絲,在背後堆疊出一個蓬鬆的後襬。

可是並不臃腫,並不累贅。

一切恰到好處。

“小青說她有個設計師朋友,給出設計稿後就決定由她製作。怎麼樣,這就是她的作品。不錯吧?”

小青是她經紀人的名字,或者說花名。既然她本人不願透露,這裡就只提她的花名,叫做流(劉)卜青。

許流風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然後點頭。

“你會把她的設計帶向世界的。”

經紀人一直覺得她的朋友在設計上很有靈氣,只是沒有什麼機會讓她把作品展現出來。誠然,推薦給江離仄也有些許私心,但更多的,是她經過切實考量,確信設計師的風格襯得上江離仄。

“衣服沒有問題吧?”

許流風問。

江離仄踩著地板,又轉了一圈,聲音帶著點無奈的嘆息。

“有。但是我不知道是誰做了這些無謂的改動。”

她指了指裙子腰身的位置,那裡有一塊不甚明顯的拼接痕跡,將原本正正好好的腰身擠出些許不應當存在的突起。

和女孩子穿牛仔褲一坐下檔那裡支帳篷秒殺全街所有男性的效果有點像,不過不在檔部,也沒有那麼誇張。

而且因為後面堆疊的紗與蕾絲。這一塊若不是有意識地去注意的話,那基本是看不出來地。

就算看出來了,也算不上什麼大的事故。

到時候罵的也不會是她,而是做裙子的設計師,做檢查的工作人員。但這些人會惹到的物件沒必要花那麼大的力氣去改一件衣服。

江離仄不是很理解。但她有些心疼這條裙子。

這是傾注心血的裙子,是那位設計師引以為豪的作品,甚至算得上是她的骨肉。

卻被一個(或者幾個)充斥惡意的人糟蹋了。

許流風眸色幽深。

“你穿這身真的很好看,不應該讓這個小瑕疵破壞。我可以看仔細一點嗎?”

鄙人不才,懂點縫紉。

若不是許天無,或許他也會去做設計師。江離仄有些奇怪地望他一眼,確信自已沒有理解錯意思,直接側過身,示意他幫忙拉拉鍊。

“這段時間有點缺乏鍛鍊,多了些脂肪…有點難拉。你來吧。”

許流風怪異地看她。

江離仄長肥肉?開什麼國際玩笑?

他天天都在人身邊,他能不知道嗎?江離仄平時食慾不高,吃的那點草料能長肉他跟江離仄姓!!

“…你怎麼確定是你的問題?”

江離仄意識到其中深意,裝作苦惱地回憶,說:

“上次拉的很順暢。這次就有點艱澀。如果衣服改了我應該能發現啊…”

許流風眉頭緊鎖。

他剛要伸手幫她拉拉鍊,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事,耳朵尖騰的一下就紅了。他裝作冷靜地移開視線,頗有些不自然地問:

“…禮服裡面…有穿別的嗎?”

江離仄歪著頭,心中有些許莫名其妙,她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說:

“當然有啊…有一件肉色打底…最底下地一層白色裙褶就是這件打底的啊…”

許流風鬆了口氣。放心的拉下拉鍊,幫人把整件裙子小心地脫下來,然後他找到裙子上被額外縫上的布料上,看清針腳,神色閃過些許異樣。隨後,他放下衣服,鄭重地對江離仄說:

“江離仄,你想賭一把嗎?“

——

幾日後,頒獎典禮現場。

頒獎典禮面向全球直播,現場的閃光燈從未有一刻停歇。江離仄資歷尚淺,沒有紅毯清場的特權,但當她出現在紅毯上時,幾乎在場的別的演員都自覺退後了一點。

原因無他,沒人想在鏡頭裡成為別人的陪襯。

是的,陪襯。

江離仄從一開始走得就是演技路線,在大多數戲裡,顏值並不重要。所展現出的表現力,情緒才是重點。她不止一次地扮醜,以至於第一次的紅毯造型,第一次正正經經靠臉吃飯,第一次讓所有人意識到,江離仄,同時是個可以用臉霸凌全世界的演員。

她一身黑裙,帶著一頂黑色的禮帽,黑紗遮住了半張臉,卻比全臉更加引人遐想。

而所有的,首飾,只有脖子上的一條重工項鍊。

碎鑽一路鑲嵌而下,停在鎖骨正中,貼合面板的曲線,鑲嵌一顆流光溢彩的鴿血紅寶石。

光彩照人,儘管她本應沒有紅毯清場的特權,卻在出現時,理所應當的成了全場的焦點。

她本來就應該站在世界中央,星光璀璨。

許流風控制不住地想。他站在人群之中,默默注視,默默等待。

而江離仄,就在聚光燈下,慢慢走向領獎臺。

“她的演出之宏大,令一切目光為她投下。讓我們恭喜最佳女主角獎項得主,江離仄!“

江離仄走上臺。聚光燈打下。世界為她頷首,世界為她屏息。世界等待她就位,等待她的聲音響起。

但先於聲音響起的,是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

隱於暗處的黑手,帶著滿腔惡意,在看不見的地方,壓下了魚尾裙的布帛。

魚尾裙本就容易撕毀,而在早就備好的拼接布的加成下,布帛撕裂的聲音無比清晰。

而江離仄恍若毫無察覺。

在那黑手的想象中,她的衣服會被撕扯乾淨,她會在全球面前赤裸亮相。就算她有穿打底又怎麼樣呢?丟臉丟到了全世介面前。

事業是一重打擊,對她本人,未必沒有衝擊。

他暢想著,淫笑著,但他隨即瞪大了眼睛。

預想之中的衣服盡數剝落沒有出現,他的確撕扯下了一重布料,但和預料中整個裙子毫無關係,反而只是一重裙襬。

只是魚尾裙那束縛雙腿,緊身的那一層被剝下,而剩下的,是一條黑色的襯裙。

或者說,原本是襯裙。

但這條襯裙脫去了堆疊的布料,只有一層,緊緊包裹雙腿,在大腿中部岔開,露出光潔筆直的雙腿,在一步步行進中,在光線的變換中,從底部到腰隱隱透出焰色的絲絨光澤。

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舞臺效果堪稱完美。

黑手脊背發涼,他清楚地聽到,江離仄說了一句話。

“謝謝。表演完整了。“

什麼完整了?什麼表演?他是表演的一環?

他們知道了,他們一早就知道了!那他的任務,是完成了,還是沒完成??

他慌慌張張,甚至沒聽完江離仄地致謝詞。

他看著哪個女人摘下帽子,模仿她飾演的角色,行了一個不倫不類但邪氣十足的脫帽禮,然後平靜地,帶著笑意說話。

“很榮幸能獲得此次獎項。”

他轉身撥開人群,潰逃。

江離仄的聲音卻無孔不入。

“感謝…榮譽的機會…”

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原本有這麼多嗎?!

“角色…共鳴…“

怎麼還能聽見她的聲音!

“感謝…“

他被忽然鉗制住。他發瘋地掙扎,引來的卻是更加不容拒絕地鎮壓。

“別動。告訴我,你的任務是什麼。“

一個低沉陰鬱的聲音傳來,他卻忽然失憶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已前幾分鐘在幹什麼。他忽然不動了。許流風皺著眉把他翻過來,卻發現他眼神渙散,嘿嘿傻笑。

“嘿嘿,白切雞!“

許流風只是沉著臉,忽然往他臉上揮出一拳。

在鼻樑前穩穩停住。但是男人毫無反應。

他瘋了。真的瘋了。

許流風眼神晦暗不明,他沉默地站起來,然後叫來保安,處理掉這個瘋子。

白人,紅髮。估計是找的當地人。

江離仄完美結束了她的演出。迎來滿堂喝彩。

而等她再次見到江離仄,她的影片已經滿天飛了。各種角度的生圖也是層出不窮。

這是一場屬於江離仄粉絲的狂歡。他們可以快快樂樂地開香檳了。

他在等江離仄的時候,抽空刷了會兒大眼。

【好慶幸來了現場,姐姐好偉大一張臉。(九宮格死亡角度但絕美的現場生圖)】

【變裝是原本就準備好的嗎,太驚豔了!我就說一身黑為啥配個紅寶石!!(九宮格,有前後對比,但中間是我推的臉霸凌全世界的表情包)】

【真的沒人說這個脫帽禮嗎,太蠱了斯哈斯哈姐姐我是你的狗!!】

【查了下項鍊價格然後被嚇暈(九千八百萬的拍賣單)】

【裙子好漂亮,誰家的啊啊啊好像不是高定吧!!但是太美了嗚嗚嗚嗚】

刷的好快,看不過來。

但基本上都是猛猛誇江離仄的,那他就放心了。

而那場變裝,自然就是“賭“的結果。

連線的針腳是改過的,只要受到相應方向力的引導,就會全線崩盤,好好的衣服轉瞬就能成為一攤爛布。

那這是為了什麼,必然是讓江離仄出醜。若是沒人發現,那她真的會在無數鏡頭面前只剩一件肉色打底,乍一看就跟裸的的一樣,到時候就是陰暗蛆蟲的狂歡。根本沒人去在意是不是有人有意而為之。更何況,當時的情況,若是真出現了那種突發事件,整個會場的媒體都會瘋掉,造成的混亂想隱蔽一個小小的人太簡單了。

於是他們賭了一把。賭他們要的,就是這種出醜。

於是他們暗暗找到了設計師,隱晦說明了情況,然後用十幾天的時間,把這條裙子改成了現在這樣。

而且,親自與江離仄接觸幾天之後,設計師更是對她本人有了更深刻的想法。

她原本的想法,其實是暗夜裡的明星。江離仄永遠讓人眼前一亮。

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反而覺得…

或許,火焰才更加適合她。

她心中,有一縷焰火熊熊燃燒。但不會燒燬世界,只會燒燬她自已。

就像裙子,撕掉外層,才能展現火焰,但火焰只是布料,它緊緊舔舐著江離仄,卻不會去貼著別人。

江離仄,江離仄。你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設計師想。

但她看人一向很準。她知道,江離仄是個好孩子。還是個漂亮的好孩子。哪怕無償,她都願意給江離仄設計衣服!

這就是事情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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