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帆酒店的天台上有一個露天酒吧，在氣候惡劣的時候會升起玻璃護罩為客人遮風擋雨，就如今晚一樣。
天空黑沉沉的，下著小雨，坐在這個玻璃房子裡看不清外面的風景，客人自然就少了很多。
燕馨瞭解賀錚的習慣，在他上來之前已讓人將音樂聲調的很低，還選了一個角落裡的座位，叫了一瓶售價四萬多元的白蘭地。
她坐下不到五分鐘，賀錚就走了過來，看到那瓶酒先吃了一驚。
“什麼情況？”
燕馨微笑道：“一來給你壓驚，二來為你祝賀。”
“聽你那個老侄子說的？他這算是洩密吧？”賀錚在她對面坐下。
“老侄子……你說的是燕鐵鋼吧，他怎麼會跟我說這些？”燕馨給他的杯裡倒了點兒酒，“是屈老闆說的，當時他已經完全懵了，根本想不通你這個叫‘任義’的演員怎麼會突然出現，還在眨眼間幹掉了三個人。”
“是這樣啊……”賀錚端起酒杯笑了笑，“但你見過我的槍法，不應該感到意外吧？”
“打靶和打人能一樣嗎？”燕馨也端起酒杯，“行了，儘快把這件事忘掉吧。”
“一定、一定。”賀錚對此很有把握。
兩人把杯裡的酒喝光，賀錚搶先拿起那個漂亮的水晶瓶給燕馨倒酒。
“壓驚酒喝過了，現在說說我有什麼可慶祝的。”
“明知故問：破了這麼大的案子，你還不得立功受獎啊？”
“人是救回來了，但算不上真正破案，畢竟三個死人裡面沒有葛望，那個馬小毛也說不出多少有用的東西。”賀錚晃了晃酒杯，“更何況，這個案子的發展也許會脫離燕組長的控制。”
“哦？能說詳細點嗎？”燕馨有點好奇。
“刑警隊今天沒有搜查葛望的農場，說明還在擔心找不到證據。當然他們的擔心是合理的，就算可以認定那三個死掉的綁匪是軍刀會的人，但他們登記的住址可不在農場裡，而葛望雖然是會長，也不能為所有成員的行為負責。”
“你的意思是，他們應該儘快行動？”燕馨微微皺起漂亮的雙眉，“可是就像你說的，現在沒有證據把葛望和綁架案聯絡起來，只能寄希望於找到過去某個劫案的贓物，這種成功率極低的搜查只怕上面不會批准，因為蔣署長非常重視證據和警方的顏面。”
“所以他們即將失去這個案子了。”賀錚指了指腳下，“現在這棟大樓裡就住著一位聯邦內務部的特工，而且本案的受害人並不是玉川行省居民。假如這位屈大少爺的心眼小一點、脾氣壞一點，很可能會依照聯邦相關法令直接對軍刀會動手。”
燕馨擺了擺手：“那些事讓別人傷腦筋去吧，你救出屈子塵，無論如何是立功了，來，喝酒！”
正如賀錚料想的那樣，內務部調查二局派駐本地的特工在寧濱警署特勤大隊的配合下，於兩天後突襲了葛望的農場，但他們只抓到七八個臨時住進來的小嘍囉，葛望和軍刀會的主要成員都已不知所蹤。
經過持續數天的仔細搜查，他們發現了兩條極為隱秘的地道，一條通往農場外的密林，另一條的終點在北面的小河邊。
農場地下還挖了不少密室和通道，被發現時裡面僅剩些食物、飲水之類的生活物資，沒有任何財物或軍械、彈藥。
若是計算戰果的話，農場的裝置、車輛加上土地也值不少錢，但這些最後都要交給地方上處理，與內務部調查局沒什麼關係，所以他們這次行動的收穫實際上還不如賀錚一個人——已經證實被他擊斃的三個綁匪都是軍刀會的核心成員，其中一個還是副會長。
內務部所轄幾個調查局分工不同，二局統管派駐各地的辦事處，若論人員數量是部裡最大的一個局。
駐玉川行省辦事處的主任名叫黃律，原本是三局一名頗有作為的副處長，因為在辦案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上面一腳踢到這個遠離聯邦權利中心的地方。
他已被下派六年，眼看已年過半百，卻改不了辦事認真、不會輕易妥協的執拗脾氣。初戰失利燃起了他的鬥志，不僅將那七八個小嘍囉帶回去嚴加審問，還從刑警隊調來了全部相關資料，一邊研究一邊派出手下秘密抓捕留在寧濱的軍刀會正式成員。
設在寧濱的辦事處有五十多名外勤特工，其中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不僅在各個執法部門熟門熟路，在街面上一樣訊息靈通。
各地警方都不太喜歡內務部特工的辦事風格，但無權干涉他們的行動。而這次寧濱警署高層對黃律的做法感到喜憂參半，喜的是他端掉了葛望的老窩，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背黑鍋；憂的是萬一被他的人抓到了葛望，庸碌無能的帽子就又要甩到警方的頭上。
只有燕鐵鋼不甘心自已辦的案子就這樣被別人搶走，纏著方大隊長要求讓他繼續追查。老謀深算的方振業思索了良久，才同意他帶領本組組員繼續抓捕綁架案的同謀，但針對軍刀會的整體行動要暫時停止，不可妨礙調查局辦事處的工作。
燕鐵鋼只能服從命令。
他私下找辦事處裡的熟人打聽過，得知屈學守雖然年輕，卻因辦事得力深受內務部高層賞識，這次玉川辦事處之所以全力打擊軍刀會，極有可能是支援屈學守的某個調查局大佬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不能指責人家公報私仇，也知道有了這種動力聯邦特工們也許會更快取得突破，但他也不想放棄，只好接受方振業提出的條件。
可燕鐵鋼和他的組員們很快發現，經過突擊農場的行動之後，軍刀會的主要成員已從街面上消失，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少人，還是全部被調查局特工抓光了。
他忽然想起當初賀錚那個神秘的訊息來源，一秒鐘都沒猶豫就打電話詢問。賀錚剛剛消停兩天，正在考慮如何享受剩餘的假期，聽出他的焦慮後只好答應幫忙聯絡那個“線人”。
按照玉川行省警務廳的規定，特勤隊員開槍擊斃目標後可以休息十天，是否需要延期由專職心理醫生決定。但制定這些規矩的人忽視了目標的具體數量，所以賀錚的假期也沒有個準確的天數。
反正閒著沒事，賀錚決定去找找柳棟，但對結果不抱什麼希望。
那次逼供幾乎已榨乾了柳棟的價值，所以綁架案發生後賀錚都沒有試圖找他詢問線索——如果參與了綁架，柳棟就會跟別的綁匪在一起，如果沒有參與，聽到風聲後這個受過驚嚇的傢伙會立刻逃走。
結束通話後賀錚先去了麻暴的公司，發現那裡已是人去樓空，大門上貼著當地警務分署的封條。他打電話讓燕鐵鋼詢問了一下，才知道這裡已被調查局的特工查封，幾個所謂的高層也被抓走了。
他又去了柳棟的住處，撬開房門進去搜查了一遍，從傢俱和地面上的灰塵來看，這個主人至少有十多天沒回家了。
晚上他到柳棟常去的幾個賭場轉了轉，付出了不少小費也沒打聽到有用的訊息。
第二天上午他再次跟燕鐵鋼通話，才知道這幾天調查局的特工抓了三十多個軍刀會的成員，幾乎是將他們能找到的人一網打盡了。
“我說老燕，你這不是逗兄弟玩嗎？他們把人都抓光了，你還讓我找什麼線索？”賀錚表示強烈不滿。
“你可沒說過那個線人是軍刀會的成員吶！他叫什麼？我找人問問，如果也被抓進去了咱們可以去提審他。”
“叫柳棟。不過別提我的名字，他不認識我。”
“行，我打聽一下再說。”
過了足有四十分鐘，燕鐵鋼才打來電話，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怒意。
“問出訊息了，不過據說柳棟好幾天前就回老家了，最近沒人見過他。”
“應該能查到他的老家在哪兒吧？”賀錚問道。
“當然能查到，所以那幫秘密警察已經出發了！”燕鐵鋼惡狠狠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