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乒乓與他
天氣晴好，孟霖兮想著出去散散步，人們三三兩兩，她卻更喜歡一個人的時間，沿路走到操場，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暖暖的，幾光年前的溫度，和她的肌膚暗暗共鳴。
“學妹，有沒有加入我們乒乓球隊的想法呀？”乒羽協會的一個學長突然蹦出一句話，資訊欄彈出來，短暫的愜意屬實被打攪了。
“不好意思學長，我不感興趣。”霖兮尷尬一笑。
“我連乒乓球拍子都沒摸過，打個毛線的乒乓球……”霖兮心中暗想，不禁自嘲。
可是，沈梓凌……他會啊……他在的話，一定很厲害吧…….
“學妹，沒關係的，0基礎也可以，重在參與嘛，還有學分加，還有假條咧！”
額，霖兮遲鈍了，把手機揣在兜裡，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
那年夏天，他打乒乓球，她打羽毛球，她記得他們在茫茫人群中對望，忽然忘我，世界上似乎只剩他們倆，永遠定格……
高中時的操場建在大門向內延伸的道路旁，而乒乓球桌則設定在最靠近大門的角落裡。
當然，是不避雨的。
沈梓凌似乎是天生的運動狂熱愛好者。高二下學期，他每天中午都會買好晚飯，而晚飯時間就是他的乒乓時刻！
而霖兮每週三和週六都習慣去操場散步。
某天，霖兮隨著烏泱泱的人群下了樓，手裡拿著淡粉色的水杯，隨後便背離人群，走向操場，她把這一時間當作靈魂的放空時刻。
“嘿！”沈梓凌閃現在她身側，隨即做出一個耍酷的動作。
“怎麼樣？帥不帥？！”
霖兮怔了怔，“帥帥帥……”，她寵溺地笑著，她慢慢在後面走著，看著他一蹦一跳地跑向乒乓球桌，時不時回過頭給個鬼臉。
霖兮被這個小朋友逗笑了，眼眶溼溼的，看了一天書後的乾澀在此刻緩解。
這個平時一本正經的男孩子，現在卻像一個愛耍寶的小孩，很可愛，也很調皮，讓人不自意地靠近，再靠近一點。
霖兮走了兩圈，便坐在看臺上，看他打乒乓球。起初只看到他的背影，片刻後，他的好朋友顧彥清，朝她指了指。
梓凌回頭，看了看她，揮手招呼。
他們換了個位置，這一次，沈梓凌面對著孟霖兮……
他時而皺眉，時而欣喜，時而驕傲，時而寬容，周圍的樹葉似乎被他帶動起來，隨著他的腳步，旋轉、起舞、墜落……暴扣一記，趁著顧彥清撿球的時間，他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兩個人對視而笑。
遠遠看去，他的眼睛小小的，眼睛和球同頻共振，出手迅即且有力，移動快速，反應靈活。
霖兮看著，嘴角卻從來沒能下壓，眼睛彎彎的，疲憊的眼睛也多了幾分光亮，小小的臥蠶在臉上出現。
她的眼睛是他的魂域，為他一人所有。
週日下午的活動課，看臺的“偷窺”成了他們兩個心照不宣的秘密。秋天，她坐在樟樹下的看臺上，樟樹葉大多是紅了，鮮帶著些黃綠，墜落時帶著沉穩的香，她拾起一片放在鼻尖，深嗅。而目光跟隨著他，跟隨著他的滑步、俯身、跳躍，跟隨著他的撿球、發球、扣球，望著他的黑色短袖沾上白色鹽巴，人群喧囂，她卻聽見了乒乓球劃過天空時的呼嘯和他欣喜的歡呼。
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著，卻有著一種“偷窺”的心虛，她看著眼前，渴望記住這些瞬間，感慨著不屬於自已的美好，在人群中穿過、離開、回首、揮手……
高一時，沈梓凌談過一個物件，他初中三年喜歡，變成一年短暫的戀愛，最後分開了。
高二初，沈梓凌出現在孟霖兮的生命裡，成了她的躲不過的劫。
“你咋啦？怎麼垂頭喪氣的？要不和我說說？”這時沈梓凌和孟霖兮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那天下著大雨，晚自習前有一段晚讀，大家都站著讀書，那也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敞開心扉，也是第一次，霖兮察覺到了自已也有了心事……
他說，下雨天有點煩躁。他的髮間沾著雨滴，衣服上的水漬若隱若現。
想到他的前任了。
“初一的時候，第一眼，那天陽光很好，她從教室門進來，我一眼就看到她了。”
“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幹淨的女孩。”
“很單純，也很純粹，以後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的人了。”他想她的時候，眼裡凝視著遠方，眼睛深邃，有一點淡淡的笑意，眼角溼潤。
霖兮看著他，竟沒骨氣地有些心疼他，心中問了問自已，“我是這樣乾淨、純粹的人嗎？”
“我記得有天下雨，晚自習之前，她沒帶傘，我就拿著一把傘，衝到食堂，給她送傘，哈哈哈，我全身都溼透了，衣服都能擠得出水了，我感覺心裡熱熱的。”
“有次，她被她那個變態語文老師罰抄課文，我和你說，古文，還是超長的那種，100遍！第二天早上就得交！”
“她和我說了，那天晚自習數學考試，我一個字都沒寫，幫她抄了60多遍，當然，熬了個大夜，第二天早上就給她了，眼看著她就愣在那裡了，像個小呆子。”
“嘿嘿嘿，第二天，數學老師吊著我的耳朵……”
霖兮笑著，心裡酸酸的。
“我很疼愛她，就像是老父親疼愛女兒的那種，我想讓她開心。”
“我都不捨得碰她，也不敢碰她。高一放暑假的時候，我們相約在四樓，我忍不住抱了她一下，我的頭埋在她脖子那裡，她軟軟的，我的心跳很快，快要跳出來了！”
“那天第一次是她主動吻我，吻我得脖頸，我當時臉紅心跳，都不敢動，我們都捨不得對方，一個暑假對我們來說，太漫長了！”
“之前，我剛接觸乒乓球，她經常回來看我打球，然後我就會故意接不住球，逗她笑，逗她開心，她開心我也開心。”
“現在我打乒乓球，只想好好打，我想贏！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球技還蠻六的！”
霖兮看著他，點點頭。
“矯情的說，我在她身上花費很大的時間和金錢，我和你講哦，我可浪漫啦，我會製造一些小驚喜逗她開心，我想好好經營這一段感情，好好談這場戀愛。”
“後來她家出了點事，我家當時也不太順心，兩個人一時頭腦發熱就吵架了，她提的分手……”
“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像是丟了魂，後來關燈，哭了一夜，頹廢了大半個月，成績也一落千丈。”他說的故作鎮定，假裝釋懷，苦澀的笑著。
霖兮看著他，微微皺眉，心疼他的際遇。
“我也想過和她在一起一輩子，也暢想和她結婚。
“門當戶對，貧富差距，那都不是什麼大事，先富帶後富，兩家一起發展，一起進步，挺好的。”
“以後，要是遇上對的人再談，遇不上，就聽家裡安排相親，就這樣吧……哈哈哈，估計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乾淨的人了……”
霖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會好的，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真心喜歡你、愛你的人！你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啊！”
沈梓凌點點頭，“今天，多謝啦！以後有事又可以和我講講！”
霖兮點點頭，“那就好，我先背書去啦！”
這段晚讀，孟霖兮百感交集，《赤壁賦》的標題，讀了不下百遍，在人聲鼎沸中，逐漸迷失、沉淪……
我是這樣乾淨的一個人嗎？我足夠純粹嗎？應該不是吧……
“學長，那我試試吧。”霖兮的意思是，她想離他近一點，想切實的感受這一份痛楚。
戰勝傷痛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傷痛，對吧？霖兮並不喜歡乒乓球，只是因為，他是他，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