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什麼都沒看到
金碧輝煌的大廳有舒緩鋼琴曲迴盪，少年站在二樓，一手撐在臉側，一手搭在圍欄，唇角下彎面色不悅地看著舞池內遊動的人影。
“喝點？”男人走近，在他身側駐足，遞上一杯紅酒。
陌罄書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又想起前些日的新聞，出言拆穿：“那些藥對您根本沒用，您是故意的。”
在濟世門裡，為了讓弟子找到適合自已的修行，劍術醫術法術丹道等等盡要上手修習一遍，不求樣樣精通，只求悟出你要學什麼。
而他父親，修的是法與醫。
那種藥，一嗅便知被加了料，怎麼可能喝下去。
陌罄書嘴一撅，表情更顯得不高興了。媽媽肯定是因為這事生氣了，所以到現在宴會開始也沒有來。
搭在腦袋上的手很涼，輕揉兩下，又落在肩上拍了拍：“我也想和她走近些，說上兩句話。”
“不讓自已的意識混沌，我不敢見她。”陌逸塵收回手，拿著空了的高腳杯端詳：“她恨我。”
“你怎麼知道那不是你自以為是的假想？”陌罄書表情激動，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舞池內的騷動打斷。
身高六尺的男人身著黑色正裝，非常不搭調得扛著兩把亢龍鐧，頗為囂張地出現在宴會廳，與身邊手捧精美禮盒、舉止優雅的短髮女人形成鮮明對比。
她不像是來慶生的，她像是來砸場子的。
陌罄書眼神一亮，按在圍欄上的手一發力，撐著圍欄徑直從二樓一躍而下。
舞池內發出一聲驚呼，還不等恐懼發酵，少年已經平穩落地，直奔向那扛著亢龍鐧的男人。
“這是給我的禮物嗎？”他期待的看著已是男子身的夜無傾，眼裡是遮掩不住的星芒。
竹淮遞上黃色包裝的禮盒，禮盒的顏色莫名有些襯陌罄書那頭金髮：“小陌總，生日快樂。”
陌罄書只看了一眼，禮貌道謝便將其交給急匆匆從二樓追來的江月仙；與那些精美的禮品相比，他更對夜無傾手裡的玄鐵雙鐧感興趣。
夜無傾將肩上的鐧放下，重鐵器落地發出一聲悶響，她雙手下移，抓著四邊形雕如龍骨的刃，將黑色鑲金紋的柄遞過去：“路上被交警查了，耽誤了會兒。”
“沒關係，宴會才開始。”陌罄書接過雙鐧掂量下重量，絲毫記不起剛剛是誰因為宴會開始夜無傾還沒來委屈的快要哭。
雙手一空的同時，夜無傾抬手撫了下他的腦袋：“生日快樂，找個地方給我睡……”
“夜總。”
夜無傾話說一半，硬生生被竹淮打斷，看著那張明明是在微笑，卻顯得危險瀰漫的臉，乾笑一聲將下文嚥進肚中。
說是生日宴，但夜無傾覺得，這其實就是利益場，如若要是撕裂這一張張諂媚的面孔，又能有幾人是真心送他祝福。
聽了兩耳朵商業互誇與阿諛奉承，夜無傾這才找到放甜點的桌子，而竹淮……早不知道被哪個拉去聊生意了。
雖然話本子裡總寫秘書談生意被騷擾，但她很放心竹淮的安危，這群菜雞都不夠竹淮挑。
甜點這裡的位置很偏僻，像是特意佈置的一樣。夜無傾伸腳從桌下勾了個板凳出來，靠著長桌面對喧鬧人影坐下。
桌邊疊了幾張油紙，夜無傾手中拿著咬了一口露出粉色奶油流心的杯託蛋糕，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安靜的吃下。
面如嚼蠟的嚥下口中的甜膩，卻偏生還要再咬一口。不好吃，但每次嚥下都想再吃一口，品品它到底能有多不好吃。
白影逆著人群而來，他平日用法術幻短的長髮此刻也恢復原狀，用一根矢車菊藍的髮帶紮成低馬尾。
看到夜無傾的那一刻他驀然止步，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視幾秒，陌逸塵率先移開視線，扭頭就走。
夜無傾嘁一聲，罵句莫名其妙，撕開油紙，將難吃的蛋糕整個塞入口中，沉著臉邊嚼邊向他離開的方向追去。
手腕忽地一緊，一道力量將他扯進安全通道，還不等他反抗，背部抵上冰冷的牆，甜膩的吻忽地襲來。
瞧見那鋒利且熟悉的面孔，陌逸塵卸了身上的力道，依在她懷裡不再掙扎。
不管是她身上暖和的溫度，還是那個甜膩略顯懲罰的吻，都讓他貪戀不想推開。
安全通道被人半開，竹淮靠在門邊，直勾勾盯著熱吻的兩人，絲毫沒有迴避，江月仙從她身側探頭，還被她一把按了回去。
陌逸塵在聽到開門聲響的時，心尖一顫，想躲卻被夜無傾反扣住後腦勺，不讓他動彈。
他撫上左胸腔，那裡明明是空的，怎麼會因為驚慌跳動……
紅色如同絲線似的光路在他額角、手腕、頸間忽明忽滅閃了幾下，接著消失不見蹤影。
竹淮看的真切，眼神黯淡雙唇一抿，一貫帶著的溫和的面色冷了幾分。
“怎麼了嘛？”
江月仙不死心再次探頭，她貌似聽到了十八禁的聲音。這下竹淮倒是沒按著她，但這一眼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她的老闆面色潮紅，另一個男人唇角帶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一隻手捧著他的臉，拇指按在紅腫的下唇，長腿微曲抵在她老闆雙腿之間。
江月仙瞬間轉身，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不要殺她滅口不要殺她滅口……
一直等著兩人親完，竹淮才點明自已的來意：“小陌總喊你去休息室。”
“哦。”夜無傾鬆開懷裡的人，準備跟著竹淮離開，可剛鬆開卻被那人抓住手臂不讓走。
喲，不是躲著她嗎？玩什麼欲擒故縱。
“幫我擋一下。”近乎是咬牙切齒的聲音低聲在夜無傾耳邊響起，她視線下垂掃了一眼，哼一聲笑出口。
喲，不是躲著她嗎？就不給你擋！
雖是這樣想，可動作很誠實的脫了自已的外套搭在他攔在腰間的手上，俯身時在他耳邊私語一句：“甜不甜？”
瞧著原本就紅暈的臉上更深一分，夜無傾心滿意足的跑開，攬住竹淮迅速逃離案發現場。
臨走時還囑咐江月仙一句：“別亂說，我會被董事會罵死的。”
江月仙目送兩人走遠，躊躇著走進安全通道，帶上門：“那個，老…老闆……我送您回休息室？”
陌逸塵靠著牆，手裡的外套還留有她的餘溫，他盯著禿了一塊牆皮的牆頂，突然問了句：“你覺得她喜歡我嗎？”
“我覺得你應該主動點。”江月仙嘴比腦子快。
好訊息：我的CP是真的。
壞訊息：站反了。
感想：還我美人攻。
看牆頂的腦袋垂下，面上的紅暈早已褪去，他垂眸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那就主動一點。
“笑什麼？”
一進門陌罄書那小子就抱著她的胳膊，笑容裡帶了些討好，這話才問出口，就見他不知從哪掏出兩本檔案。
夜無傾翻都沒翻，靠著沙發翹起二郎腿，黑老大的氣勢十足：“我不識字。”
陌罄書明顯不信，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那張精緻的臉上下蹭著她的胳膊撒嬌：“那孃親直接籤！孩兒又不會害您～”
她拿起檔案，翻到第一頁看了眼標題：《戀愛環遊》錄製協議。
她之前在熱搜看到過相關詞條，還跟舊都裡那個最有名的班主季鴻蕭有關係。
陌罄書見她只看標題沒有看下去的慾望，迅速煽風點火：“有很多美人的，要去很多地方玩的，有很多好吃的，還有錢拿！”
錢？！夜無傾聽到了感興趣的字眼，雙眼一亮。陌罄書轉變攻勢，收斂了撒嬌的語調，格外認真的瞧著她。
“就當是散散心嘛，您經歷了那種事，一出來就要沒日沒夜的工作，為生存操勞；萬一遇上對眼的，也能開啟新生活不是？傷疤都能恢復如初……”
陌罄書後面唸叨的什麼，夜無傾已經不在意了，她滿腦子都是錢，壓根沒仔細看合同，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在兩份合同上籤下自已的名字。
字如其人，陌罄書覺得這個詞也不是那麼準確了。
他見過母親女子身的樣子，是的，那張臉不夠出眾，不過驚豔，甚至因為常年一身官袍，太具英氣而失了女子秀麗。
但那張臉絕不是與這字能夠相比的。
父親說，她著官袍是英姿颯爽的俊俏郎君，一身羅裙又是溫婉可人的江南美人。
她能手握長劍上陣殺敵，盔甲沾滿鮮血；也會靦腆的挽著他的手，在河燈節一起逛花會夜市。
可是陌罄書所見的，只有父母關係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