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長街上,少年一襲暗紅色勁裝,她手中拎著一根黑色長棍,那是由玄鐵製成的。長棍一頭裹著黑色繃帶,另一頭被削成尖利狀,拖在地上劃出呲啦響聲。

“錢準備齊了嗎?”她走進一家當鋪,往貨臺上一靠。

“我我我,我去喊掌櫃的!”店小二仿若還沉浸在她前幾日來要賬那駭人的架勢裡,結巴撂下一句話,慌慌張張的撩起簾子跑進後堂喊人。

店鋪外的行人忽地拉住好友止步,張望著向大堂瞧:\"那小郎君是哪兒來的?好生俊俏。\"

“你剛回來不知道,那是羅家錢莊僱來催債的,你可別惦記了,人家是個姑娘。 ”身側人調笑著輕拍她一下。

“一個姑娘家出來找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要賬,這能要到嗎?羅家是不是有點過於兒戲了?”女子蹙眉,寬袖掩面同好友小聲嘀咕。

“呦,還沒過門就開始為夫家著想了?你剛還夸人家俊俏呢,等著看吧,她昨兒可是把那遠近聞名的老賴從街那頭一腳踹到這頭來了,當場就把欠羅家那些錢還了 ”好友同她打趣道。

“不是說他在鬼差裡有關係嗎?他被人打了沒人來管這事?”

“誰知道他那些關係是真是假,反倒這個 小娘子可是真真正正部隊裡面出來的,多少認識些當官的,又有羅家撐腰,還能怕了他不成?”正說著,忽地察覺到女子神色不對,黑眸在眼眶中打轉一圈:“瞧你那小模樣,人家可看不上你那夫郎,人喜歡的是咱們大帝官。”

“誰吃味了!你休要胡說!”女子惱怒一跺腳,率先離開當鋪前,這熱鬧也不想看了。

庭院的門大開著,從院外便能瞧見裡面那棵桂花樹。少年手中握著一疊白花花的銀票,黑色的玄鐵棍夾在腋下。她步履張揚邁入庭院中,面上是肆意的笑,銀票被一隻素手按在院中的桌上,她昂頭朝裡屋喊一聲:“羅其玉!”

穿著藍色衣袍的公子從屋中走出,渾身透著不耐煩。

夜無傾把銀票推向他:“我今兒遇到你那小娘子了。”

“她罵你了?”羅其玉驀然抬頭,眼裡有點詫異。他身邊多了個姑娘,這事遲早要傳到顏錦佩耳裡,只是沒想到她們這麼快就遇上了。

“她誇我生的俊俏,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你搶的。”她對自已倒是頗為自信,羅其玉卻只是點了點手裡的銀票,從中抽出一張拍進她懷中,吩咐道:“夜來歡還欠了五百三十兩,今兒到期了,你去要回來。”

拿到錢的夜無傾,笑顏更顯歡愉,當即應一聲:“得令。”

轉身還不曾踏出步子,先瞧見了她答應不搶的主人公,下意識摸了把後腦勺,訕訕一笑,迅速彎腰喊了聲:“少夫人好,少夫人再見!”

高馬尾隨著小跑的步伐晃動,轉瞬便消失在院門外。太尷尬了,吹牛被正主抓個正著,也不曉得她到底聽沒聽到……

現在大抵是白日,夜無傾抬頭望天,那裡是一片混沌的土黃色,幽都就算是白日也是昏昏沉沉的,若是到了夜間,熄滅那一簇簇燈火,便真叫一個伸手不見五指。

夜來歡白日賓客甚少,大多姑娘公子都在歇息,沒有上次來時的鶯歌燕舞,歌舞樓臺上也沒有叫她看的眼花繚亂的曼妙身姿。

老鴇是個年至中旬的男人,衣著清涼,見了人來便從二樓迎了下來,甚至還要讓人喊來那些公子招待她。

“別來這套,寬限不了,已經給你寬限半個月了,每日夜裡那麼些人,別當我看不見,五百三十兩而已,你這麼大個青樓不可能拿不出來吧?五爺公務加身不能做點過的,我可不一樣。”她說著就要去擼衣袖,卻摸到皮革護腕,硬生生變了個道,雙手環胸而抱:“我今兒把你這青樓一把火燒了,明兒就滾回戰場,反正大帝官閉關那麼多年也不見出來,從六案功曹五道將軍到五方鬼帝是沒人有功夫管你,東嶽就更別說了,人天界還一攤子爛事,你到時候想告都沒地告我去。”

語氣格外囂張,再配上那欠揍的笑,就真像是天上地下都沒人能奈何的了她。

老鴇陪著笑,低聲下氣的勸慰一番,忽地插進一句話:“我帶您去看個寶貝,保準您滿意。”

夜無傾暗自在心裡計算了下,他把自已騙去殺了得罪閻羅王和老老實實帶她去看寶貝的兩種可能性的佔比,她覺得後者可能性比較大,他不至於為了五百三十兩把自已整到地獄裡去,一番折磨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那這苦心經營的家業,不就是白手送人了嗎。

走進後院,靠近一間柴房時,打罵聲和低低的啜泣清晰的傳入夜無傾耳中,這是搞了個男人送她抵債?還保準她喜歡,把大帝官綁來送她?

單是想想夜無傾就覺得驚悚,由於好奇他們到底綁的是不是大帝官,夜無傾還是跟著往裡走,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耐不住夜無傾好奇啊!

“行了行了,吵吵嚷嚷什麼呢,不聽話就下點藥,別把人打壞——”

尖銳的細長的棍子順著老鴇的腹部刺穿,兩個夥計在老鴇不可置信的眼神裡,嚇得翻窗逃走。地上跌坐著個髒兮兮的少年,白色的長髮格外凌亂,還沾染了些髒東西,只穿一身殘破的白色裡衣,鞭痕遍佈在他身軀上,血液浸染處,只有那張臉仍舊是完整的。

而那張臉,與她小時候曾一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大帝官一般無二,只是這身形與年齡看上去年輕了不少。刺穿老鴇的那一擊,壓根就是衝動而為,從看到少年的那刻起,腦子裡一片空白,忘了自已在做什麼,只是心底有一道聲音縈繞,讓她殺了這些把他變成這樣的傢伙。

他似乎也被夜無傾嚇到了,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蜷縮在角落發抖,夜無傾每靠近一分,他便縮得更緊一寸。

夜無傾蹲在他面前,只是端詳他,什麼也不做。她不太會哄人,尤其是男人,在戰場上只需要她不停的殺戮,敵人越是畏懼,她那份殺心便越激烈,而此刻面對他害怕的樣子,夜無傾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像是察覺到這個人不會傷害自已一樣,劇烈的顫抖慢慢變緩,臂彎裡露出一隻紅色的眼睛,不動聲色的打量這個瞧不出性別的少年。忽地對上她的目光,又膽怯地將自已埋回臂彎裡。

“您啊要是喜歡就把他帶走,還捅我一下這是做什麼,虧得這不是法器,也沒下什麼滅魂咒之類的。”老鴇一手扶著牆站起,一手捂住腹部正冒血的洞口,捂了前面後面漏,捂住後面前面漏,都捂住又從指縫裡噴,留下一句自便匆匆離去。

夜無傾嘖了一聲,如果她有佩劍,而不是這根部隊裡支援帳篷剩下的邊角料,那老鴇哪兒還能爬起來說風涼話。

她盯著眼前的少年,五百三十兩而已,她捨得的,捨得的……她捨不得!!!距離買劍的存款又少了五百三十兩,好難過。

“你是冥嘉帝的私生子嗎?”夜無傾忍了又忍,如果真的是他私生子,一定要讓他報銷這筆費用,為什麼是私生子,因為他夫人跳了忘川,沒給他留半個子嗣。

但私生子好似並不懂夜無傾的話,只歪著頭露出懵懂的眼神,動作間還因為牽扯到傷口痛呼了聲。夜無傾放棄詢問他了,她發現這傢伙好像是個傻的。

看著自已的五百三十兩,夜無傾緩緩伸出手:“要不要和我走?”

“你會……打我嗎?”

“你聽話我就不打你。”

在許諾給他有飯吃不捱打後,夜無傾不僅帶走了他還順走了夜來歡一件外套。

少年光著腳,夜無傾沒在夜來歡找到鞋子,他一身傷也不好走路,思量再三,一把將他橫抱入懷中。

臨走時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忘了,琢磨一番也沒想起,索性不管了。那根被遺棄的玄鐵棍,孤零零地躺在柴房裡。

“你……夜猶晚!讓你要債你要了個什麼玩意回來!”羅其玉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夜無傾要到債,一扭頭卻見銀票變成了個小倌兒。

“說幾遍了,我叫夜無傾!”她有些煩躁,扯下擋在少年腦袋上的外套,讓羅其玉瞧他:“北陰的私生子。”

羅其玉呆在那裡,嘴唇微動,做了兩個口型,卻沒吐出聲音。

他從前跟著父親見過北陰大帝官,此刻夜無傾懷裡這個少年不能說是像他,簡直是和他一模一樣。

夜無傾說不出他的來歷,只是從夜來歡抱回來的,羅其玉也不敢自作主張讓人把他丟出去,這要是真和大帝官有點什麼關係,那可死定了。

只能吩咐人找來新衣鞋,夜無傾還特意囑咐一句要素色的。

少年洗漱打扮一番,倒不是灰頭土臉的小乞丐了,許是長期缺乏營養,他的身子瘦弱,手掌搭在他身上,能明顯的感覺出骨骼,月牙白的衣衫穿在身上也襯不起來。

“他叫什麼?”羅其玉問夜無傾。

“你叫什麼?”夜無傾又去問那少年。

少年仍舊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抱住夜無傾的胳膊,枕在她肩上傻笑。

“你這是得不到北陰要娶他兒子?”羅其玉掃視一遍兩人曖昧的動作,隨後也不糾結少年的名字,以及他們的關係,緊接著補充一句:“我這兒不養閒人,他就是大帝官,留在這也要幹活。”

少年身上的傷請了醫修療愈,被羅其玉安排去掃院子,關於少年的訊息被他一層層往上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大帝官身邊的帝師收到。

因他鮮少說話,也不知道自已的名字,夜無傾乾脆喊他小啞巴。

“晚晚。”

夜無傾臉上的書被人拿開,少年扶著掃帚站在躺椅邊。

“我叫夜無傾。”夜無傾要鬱悶死,他跟誰學的一直晚晚晚晚個不停,她討厭這個名字。

“我叫什麼?”

“我怎麼知道。”

夜無傾不耐煩地敷衍他,她也確實不知道,可那少年嘴一癟小表情委屈極了,她瞧著少年手中的書,輕聲吐出兩個字:

“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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