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狡黠之人,或有醒神之方,或有意志之力喚人清醒,然我皆不欲。我願長眠於這幽夢之谷,若真有慈悲之神明,願其護我夢中安寧。死亡之神,雖面容蒼白,卻通曉世事,於黑夜深庭中守望,引魂歸途,然人亦因其而無法安眠。我誤入禁忌之河,踏入彼岸之林,狂熱而又愚蠢。夜遊神——我唯一的知已——在前方引領我,卻被恐懼籠罩,或許終有一日,這份恐懼將由我繼承。

憶起初遇之日,他在都市的喧囂中昏迷不醒,身體僵硬,一襲黑衣如墨,圍觀眾人議論紛紛。觀其面容,皺紋深刻,兩頰凹陷,一頭濃密捲髮夾雜著銀絲,短髯也泛起點點銀白,我料想他不過四十有餘。鵝蛋臉龐依舊俊朗,額頭光潔如玉,高聳如神祗。身為雕塑家的我,心中激盪,此人彷彿自古老神話中走出,降臨於這繁華世間,卻飽受塵世壓迫,顫顫巍巍。

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深邃如墨,炯炯有神。我雖孤傲,卻知他將成為我唯一的知已。那雙眸子能穿透塵世喧囂,窺見夢境深處的秘密。我曾在幻想中追尋那方世界,卻難得一見。驅散眾人後,我力邀他隨我歸家,作我之師,共探未知之秘。他默許,未曾言語。後來方知,他聲音悅耳,猶如古箏與玉磬交織之曲。我們秉燭夜談,白日裡我則獨自雕琢他的塑像,試圖將那份獨特的氣質永存於玉石之上。

我們所探尋之事,非三言兩語可道盡。它涉及更為廣闊、更為恐怖的宇宙,由黑暗實體與意識構成,超越物質、時間與空間。那些夢境中的世界,常人難以觸及,即便是最具想象力之人,一生亦難夢及一兩次。我們清醒時所知的世界,皆由此宇宙誕生,猶如小丑吹出的泡沫,每個泡沫便是一個宇宙。唯有智者方能窺見一二,然多選擇無視。當有人試圖解釋這些夢境時,神祇嗤之以鼻;而當一位東方智者(此處暗指某位現代科學巨匠)提出時空相對之論,世人皆笑之。然那東方智者亦只是猜測,並未觸及真相。我欲行得更遠,不止於猜測,我的知已亦付出努力,並獲得部分成功。於是我們決定共同嘗試,將自身封閉於古老都市中的一座高樓,吸食異國毒品,於幻覺中探尋那些恐怖與禁忌的夢境。

數日之中,我飽受痛苦折磨,尤以無法清晰言語為甚。在那些禁忌的探尋中,所見所聞皆不可描述,任何語言、符號皆無法表達。我們所體驗之感覺,與常人神經系統所能接受之印象毫無關聯。它們蘊含時空要素,深不可測,最深處卻空無一物。每當獲得啟示,精神便逃離現實,於黑暗深淵中疾馳,時而撕裂粘稠的雲朵或蒸氣。在夢境的飛翔中,我與知已時而獨行,時而同行。他常飛在前,雖無形體,我卻能感知其存在,並留下影象化記憶。那張臉龐,被奇異光線照耀成金色,呈現出詭異而可怕的美感,一如他那年輕的面頰、炯炯有神的雙眼、濃密的鬚髮。

我們未曾記錄時間流逝,因時間對我們來說不過幻影。唯一令我驚奇的是,我們竟未隨時間老去。我們談論之事充滿罪惡與野心——超越神明的野心——欲掌控宇宙,隨心所欲地操縱星辰與地球,將一切生命體命運握於手中。我發誓,我絕無此等野心。知已所言所寫皆違揹我意,錯誤至極。因我知自已並非強者,不足以在未知領域中發動戰爭並取得勝利。

某夜,未知之風圍繞我們,將我們帶入超越一切的虛空。周圍聚集最瘋狂的感覺,震撼著我們,帶來陣陣狂喜。然我已喪失部分記憶,另一部分則無法言說。我們穿越重重障壁,最終抵達比已知最遠之處還要遙遠的國度。一頭扎進純淨的以太海洋,我看到知已在前方漂浮,面容年輕而發光,露出得意又陰險的笑容。突然間,他面容黯淡並迅速消失,我亦被投入另一道障壁。這道障壁更為濃密,我無法突破。它處於非物質領域,猶如一團粘稠的聚集物。

知已在前引領我,他已穿越障壁,而我似乎停滯不前。正當我欲再試,藥效消失,夢境終結。我醒來環顧四周,發現知已躺在屋內角落,面色蒼白如紙,身體僵硬未醒。月光灑在他冰冷的身軀上,面容憔悴而怪異,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美。過了片刻,他身軀顫動。慈悲的上天啊,但願我未曾目睹、未曾聽聞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我無法形容他發出的尖叫、眼中投射的瘋狂恐懼以及那深淵地獄般的景象在他眼中一閃而過。我只能說,我當時立即昏厥,直到後來知已醒來,瘋狂地搖醒我,我才恢復神志。

那便是我們最後一次自願探尋幽夢之谷的經歷。我們瑟瑟發抖、膽戰心驚、滿心敬畏。知已警告我,我們絕不可再踏入那些禁忌之地。他未敢言及所見之物,卻明智地建議我們減少睡眠,依靠藥物保持清醒。我很快發現這是正確的建議,因一旦失去意識,我便會被難以名狀的恐懼吞噬。每次短暫睡眠後醒來,我覺自已變老許多,而知已則老得更快。親眼目睹皺紋爬上臉龐、黑髮變白髮,實在可怕至極。我們的生活習慣亦發生改變。知已曾是隱士,未曾提及本名與出身,如今卻極度害怕孤獨。夜晚不敢獨處,需有人陪伴方能安睡。唯有狂歡與喧囂方能帶來片刻安寧,因此年輕快活的聚會我們幾乎從不缺席。然而我們的容貌與年齡總引起年輕人嘲笑,我憤怒不已,但知已寧願被嘲弄也不願孤獨一人。他尤其害怕星光閃爍之夜獨自出門,若不得不出門,便會不停窺視天空,彷彿有巨大可怕之物在追殺他。他窺視的方向隨季節變化,始終在北冕座附近。

如今我們居於都市高樓之中,形影不離卻絕口不提那些探尋非現實世界的日子。我們不斷嗑藥虛度時光,神經緊繃導致愈發衰老虛弱。知已的鬚髮已花白稀疏。我們越來越無法擺脫長時間睡眠的困擾,每次入睡後幾乎撐不過一兩個小時便向夢境屈服。如今這陰影已成為我們最可怕的威脅。時光荏苒,寒冬一月到來時我們幾乎耗盡所有錢財難以購買毒品。我的所有雕塑與玉石像皆已變賣亦無錢買新材料即便有了材料亦無雕刻之精力。我們飽受痛苦折磨。某夜知已陷入沉睡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喚醒他。至今仍清晰記得當時景象:高樓閣樓漆黑荒涼雨滴順著屋簷滴落孤獨的大鐘滴答作響我甚至彷彿聽到梳妝檯上手錶的滴答聲。就在這時屋內傳來百葉窗轉動的嘎吱聲霧氣與空間吞噬了城市所有噪聲。而最可怕的聲音還是知已那沉重、平穩而不祥的呼吸聲他的精神彷彿正在經歷極度的恐懼與痛苦在遙遠而可怕的禁忌世界中彷徨呼吸的節奏彷彿在計量這一切。

整夜未眠神經緊繃的感覺愈發難以忍受我的神經幾乎錯亂開始胡思亂想各種瑣碎印象與聯想不斷湧現。不知從何處傳來鐘聲絕非屋內之鐘因它並非自鳴鐘。病態的想象力將鐘聲當作思緒的起點鐘聲——時間——空間——無限……當思緒重回現實我感覺到屋簷外霧氣雨聲大氣層另一側北冕座已從東北方冉冉升起。現在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那個知已所懼怕的星座那些排成半圓形的星辰必定在無窮的以太深淵中閃耀。藥物作用下我耳邊的聲音被放大在一片嘈雜聲中我突然聽到一個低沉而急切的聲音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聽起來像是低吟、吵鬧、嘲笑或呼喚而這個聲音發出的方向正是北冕座所在的東北方。

然而真正禁錮我思想並在靈魂上烙下恐怖烙印的並非那從遠方傳來的哀鳴;亦非我因恐懼而發出的尖叫致使鄰居與警察破門而入;亦非那傳來的聲音。我的反應並非源於所聽之聲而是源於所見之景。在那漆黑一片、房門緊鎖、窗簾嚴實的暗室裡竟有一道恐怖的金紅色光束從黑暗的東北方角落射來。這束光絢麗奪目驅散黑暗卻直直照射在斜倚昏睡的知已臉上。當知已穿越障壁抵達那些存在於噩夢中的秘密最深處禁忌之地的洞穴時一張我曾在夢境中見過的閃閃發光的年輕面龐被奇異又可怕地復刻出來。

此時我看到知已抬起頭突然睜開那雙深陷眼窩的漆黑明亮雙眼眼神中充滿恐懼薄薄的嘴唇大張彷彿欲尖叫卻因極度恐懼而失聲。黑暗中那張可怕多變的面龐不斷閃現而那張臉下竟無身軀。那張面龐蒼白而年輕帶給我猛烈豐富的恐怖震撼比天地間任何事物帶給我的都要強烈得多。遠處聲音逐漸接近但這聲音裡並無言語。那張記憶中的面容正死死盯著光束源頭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光束與低吟聲源自同一處。那一瞬間我也看到了那張面龐雙眼所看見的事物然後在癲癇中陷入痙攣狂叫著跌倒在地。我的尖叫聲引來鄰居與警察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說出所見之物及那張僵硬臉龐所見但我能肯定他看見的東西比我多隻是他永遠不會再出現。我將永遠遠離那嘲笑人類的、不知滿足的夜遊神遠離星空遠離知識與哲學的瘋狂野心。

我對所發生之事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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