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強則強，花不能定也
有人胡亂猜測秦餅粥的身份，自然也有人狐疑。
來參加詩會的不止讀書人，還有充當看客的高官商賈，帝京有沒有秦餅粥這號人物，他們心裡門清。
可冷昭柔確實邀請那人去涼亭用餐了，這讓眾人一時之間都拿不準。
涼亭中，冷昭柔撥開耳邊垂絲，輕聲道：
“秦兄，聽皇姐講你昨晚你似是要吟詩一首，但卻沒能開口，如此我才藉著詩會將你邀請過來。”
“難道秦兄閱覽大好景色，就只是看看而沒有什麼想法？”
轉過頭去，秦餅粥發現對方認真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這姐妹倆怎麼什麼都聊？
連昨晚看景時候的神色，都要與她詳細說來。
給秦餅粥整了一個大無語。
臺下有聽力優異者，尋聲辯意，立刻猜到了秦餅粥並非北唐皇室。
很有可能是外來貴客，代表著某個王朝來參觀北唐帝京。
而冷昭柔便是趁機將其請了過來，順便洽談兩國貿易事宜。
是了，九八不離十。
一個外來的異鄉人懂什麼北唐文化？
且讓他先作詩，再一力壓之！
臺下開始傳播資訊，這種場合自然有禮部職員到場，在他們的煽動下，書生士人頓時統一立場。
“朋友，別光看熱鬧，你先打個頭，我等也好斟酌斟酌！”
“是呀，朋友，飯既然吃飽了，不做首詩那可是白來了！”
“不用害怕，就算做的不好也沒有人嘲笑你，北唐乃禮儀之邦！”
這些人配合默契，輪番引導秦餅粥做個表率。
讀書人牽扯到陣營，那還是很團結的。
飽讀詩書，令他們深切明白一根筷子掰得斷，一捆筷子得用力撅才能掰斷的道理。
眼下有異邦人，涉及到詩會這等讀書人的雅事，自然要一致對外，先將外人擠出局。
至於有人提到的‘禮儀’，已經被他們拿來綁架秦餅粥了。
這玩意遵守是教養，更多的是被人拿來當做武器用。
社交神器：禮儀。
又名：對薄臉皮寶具。
被人這樣熱情邀請，如果拒接，那可就失了使者的臉面。
連帶著所代表的國家，都會被打上認慫、學識有限的標籤。
就是實在是不會，那也要丟自已的臉。
這正是臺下高層官員想要看到的。
北唐是強國，可不慫任何王朝。
揮舞著名為禮儀的利刃讓人丟份兒，在某些舞臺上都是慣用伎倆。
請你來是給臉，還真把自已當裁判了，今天這個臉面觀眾就沒想給他留。
見有人拱火，冷昭柔心有不悅。
看熱鬧不嫌事大，都是臺下那些官員家中子嗣。
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不務正業，但又喜歡惹事，偏偏做事考慮不夠周全。
現在熱情的為難秦餅粥，也是在打冷昭柔的臉。
屬於那種車軲轆都要飛臉上了，卻還在嗑瓜子的圍觀人群。
他們是真沒想過萬一真讓人難堪了，事後自已也會被遭到清算。
冷昭柔有些擔憂看向秦餅粥，若是他微微搖頭，也就到自已站出來把事情推出去了。
卻見到那人並無不妥之色，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把摺扇，自顧自煽動微風。
她自然不知道秦餅粥期待已久。
甚至連摺扇都準備好了，久等別人讓他題詩一首！
本來他是打算挑挑人家毛病，讓人生氣質疑的，沒想到這些人還挺給力，上來就丟過大餅。
兩根手指輕輕遙對向冷昭柔，示意對方退下。
也罷，且讓我來裝一手好筆是也！
想了想，面帶思索，引來眾人矚目。
一般這個時候出現這種表情，那便很有可能是已經想好了一首還不錯的詩詞。
但是要帶有感情地將作品念出，否則也太破壞雅興。
在一眾期待中，他終於緩緩開口：
“主題是什麼來著？”
切！垃圾！
臺下陣陣唏噓，有一定實力的少女，更是直接打上‘相親不考慮’的標籤。
這是在拖延時間嗎！
沒用的，今天你是躲不了一頓教導的！
“壯志！”
有人扯著嗓子喊道，生怕臺上那人聽不到。
“好主題！”
秦餅粥聲音清明，語速緩慢道：
“在下並非北唐中人，而是從世外桃源之中受邀前來，不過嘛卻也差不多。”
“壯志說不上，空談一理想罷了，且聽我娓娓道來！”
想到壯志，秦餅粥一時之間竟都難以抉擇。
太多了，多到講座都講不完！
單說蘇軾、辛棄疾、岳飛、李白的壯志詩詞，都已經難以挑選。
但又有幾個是秦餅粥的壯志？
身為現代人的秦餅粥，腦子裡裝的更多是遊戲、黑絲等等與戰力無關的東西。
這也不怪他，生於和平年代，多年養成習慣，來到這裡也只是偶然。
系統也沒有強制任務，只要把異獸們提著後脖頸丟到山海界，就算大吉大利。
他又哪裡來的雄心壯志？
能夠擁山傍水，沐浴夕陽，秦餅粥絕對不會跑去朝堂拉幫結夥。
只不過享受閒雅生活是需要代價的，至少也要武力超絕，那才不會有人打擾惹事。
追求力量，有人是為了眾生，有人為了權財，有人則為了成為最強。
秦餅粥也不例外，他追求力量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翻過竹院逮雞鴨，偷得浮生半日閒，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故此，秦餅粥搬出唐亻白虎的七言大作。
藉以此抒發自已的‘壯志’：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酒醒只來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賤緣。
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太瘋騷，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
與其說壯志，倒不如說是秦餅粥理想中的生活。
雖然那唐老伯日子過的貧困，可卻也符合他想要表達的意境。
能流傳下來的七言，自是書香氣息濃郁，使人久久回味。
一眾才子仍在咀嚼詩意，彷彿置身世外桃源。
直到有人鼓掌喝彩，這才令人回過神來。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種花剪草，逗弄貓狗的生活愜意的很，如果不是壯志未抒，誰不願意停留下腳步，仔細看看那自然景色？
靜下心神最是養人，桃花庵歌得到了北唐才子們一致贊同認可。
也有人提出質疑，認為這首七言偏題了，完全不屬於壯志，最多算是嚮往。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涼亭大詩人的壯志就是如此，一定要以自身的壯志去定義別人嗎？
冷昭柔小手拍的歡快，沒想到被她看成呆頭鵝的傢伙，也能創作出讓聞者產生境界共鳴，激發內心深處靈性的好詩。
也不知那些滿腔抱負的才子，會在老死花酒間、鞠躬車馬前選擇哪一個？
“嗯？”
意識到不對，冷昭柔輕咬朱唇。
這傢伙貌似在貶低從政的官員？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人死了墓沒見著，只看見農夫掄起鋤頭刨地？！
這怎麼能行！
這種話你怎麼能在詩會上說？
要知道開詩會，是為了拉攏可用之才作為班底甚至心腹的！
再不濟也可以分配出去參與到生意佈局當中。
這要是給他們貶的一文不值碌碌奔波，自已的詩會可就是玩砸了！
場中公子雖然才華不足，但也都聽得出來，從小受到薰陶，文化底蘊再不濟能差到哪去？
聽到耳中，別有一番風味。
所以才提出質疑，又遭到眾多才子反駁。
不知不覺間，場臺上隱隱有了對立趨勢。
不能讓他們爭論下去了，冷昭柔款款起身，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現在轉移話題的最好方法，就是激勵別人，將思緒放回到自已身上。
於是她將侍女端來的一朵小紅花，別到了秦餅粥的胸襟。
這也是令秦餅粥閉嘴的最好辦法。
“諸位！今年的第一朵小紅花，可是名花有主了哦！
我知道關於壯志是否偏題還具有爭議。”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秦餅粥的壯志若是如此，那自是合理，旁人不必爭執。”
輕盈的聲音叫人心神嚮往，聲音主人緊接著轉過頭去，詢問當事人：
“秦兄，你心中壯志可是如此？”
快說是的，就是如此吧，拜託你了！
冷昭柔眼裡閃爍希冀的光，炯炯有神。
只要你說是，就能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爭辯了！
你也不想被這裡的管家少爺惦記上吧？
秦餅粥彷彿聽到眼前美人的心聲。
他撓撓頭，像是一隻聽不懂人話的猴子：“壯志說不上，心中理想罷了。”
“不過呢，這個事情，我覺得。”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
“我不需要紅花什麼的，因為天才，不會被資質定義。”
“是的，諸位！”
秦餅粥向前一步，俯瞰臺上眾生，聲音豪邁道：
“並不是被指定為天才，某個人就是天才。
紅花不是證明，也不是榮耀，而是你們憑著自身實力取得的戰利品。
它因為你們而閃耀，也正是它的主人，賦予了它不可取代的價值。”
“人強則強，花不能定也！”